程诺看他有万念俱灰之意,心中忍耐不住,起身递给他一碗茶,提亮声音道:
“你且当它是孟婆汤吧,我将你从战场带出来,旁人是不知晓你活着的,你父亲他们也不能再为难你,往后你就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不是什么龙华大将军,你想去找静月就去找,想做什么旁人再不会管你。“
段若湛白皙的脸上此时满是灰尘,嘴唇干裂。
他接过茶水,缓缓喝下,道:“多谢程诺。“
说完,他沉静无波的脸上浮现一抹忧色,又道:”你救了我,带我来这里,回去后你可如何解释?“
程诺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茶,道:“我也不打算回去了,宫中生活苦闷,好不自在,放心好啦,我做了万全准备,不会牵连到你。“
她转过身,又道:“我知你有战死疆场之心,所以昨夜我去你府上找你,你喝了我的酒,今日才会在战场上突然晕死过去,而今日在马车上坐着的人,并不是我,是我身边的宫女,而我呢,穿了你大礼国的战服,就混在你身边,你一吐血坠马,我立时带你冲了出来,此番计划,为你,也是为我自个儿。”
“嗯,程诺喜爱热闹,不习惯宫中生活也是正常,可你既已嫁了那人,应是喜欢他的,日子久些,应也能适应,何必如此?”
程诺脸上的笑意消退,一开始,她应该喜欢朱皓佑的吧?
只是那喜欢如天边的薄云,轻轻一吹,便是烟消云散。
她低声吟道:“问世间,情是何物?”叹了口气,又道:“我也不知我是否喜欢他,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要死要活?还是像段师兄你,一生一世只钟情静月公主一人?“
她心头一阵乱,有些话自是永远说不出口。
喜欢一个人,就是旁人千好万好,而我偏偏只喜欢一个。
“万物皆是镜中空相,到头来不过虚空一场,程诺没有动过情,也是好的。“
段若湛走到门口,向外望去。
此时夕阳在山,照得半天云彩红中泛紫,蓝天薄雾衬着山顶积雪,美艳绝伦,而他却心中苍凉,对这美丽景致无半分留恋。
他一闭眼,就是那些年轻的战士一个个在他眼前死去的画面;静月笑意盈盈在对笑的样子;他挥棒打死那两个恶人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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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些又如上一辈的事一般,他像一个牵线木偶经历了那桩桩件件,而此时,他才是他自己。
他已除去盔甲,里边是青灰色长袍,一阵风吹来,他高大身躯巍然不动,只有衣袍翩动。
程诺望着段若湛的背影,一股熟悉的圣洁的肃穆之情升起,他此时又像是天音寺中的那个圣僧,就像抛开凡尘一切超脱轮回之外的人。
这一刻,他又如神灵一般的存在,圣洁,高远。
在顺境中修行,永远不能成佛。
段若湛,真的成了她心中遥不可及的佛。
明明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边境山谷,营帐内氛围紧张。
朱皓佑召集众将领,道:“郑将军,你亲率众人到战场、山谷四周寻找,务必要找到她,朕要你找到她!生要见人,死……死要见尸!”
“是!”郑乾沉声道。
比起朱皓佑仓惶焦虑的面容,他面如冷铁,眸底却翻涌着无名的火焰。
她,绝不可能就这样死去!
自从得知程诺失踪,从上到下人心惶惶,甚至攻城事宜都暂停。
整个山谷找遍,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