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看着姬央不说话。可是他这种无形的威压偶尔也有失灵的时候。
最终沈度还是领着姬央去了东肆,她手里拿着箬叶包的黄雀鲊正啃得香。这种多骨少肉的东西吃起来最有味儿。姬央吃完以后,连手指头都想舔舔,但到底是觉得不雅,只弱弱地道:“我还想再买一只。”
沈度点点头,又领着姬央往回走。
姬央心满意足地捧着另一只黄雀鲊抬头问沈度,“六郎,你不吃东西吗?”
沈度对一边走一边啃黄雀毫无兴趣,女子做来还觉可爱,但男子做来就甚是奇怪。
“走吧,前面有一家冻豆腐做得极好。”沈度道。
“冻豆腐?”姬央没想到沈度对东肆居然还有了解,“你吃过?”
沈度点了点头。他说的那家冻豆腐摊前人满为患,桌椅早无,许多人端在手里站着就呼噜吃了一碗。
沈度领着姬央在旁边立着等候,并不见他以势压人。姬央搓着手在一旁来回换脚站。沈度心想,看来小公主不仅话痨,还多动。
沈度伸出手将姬央的双手握在掌心里,替她驱寒。
姬央心里一甜,得意忘形之下忘记了今日着的是男装,硬是挤入了沈度的大氅里取暖,看得那些个冻豆腐的吃客窃窃私语。
虽说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古已有之,但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近而狎昵的却是少见。众人又见沈度清隽贵重,风采灼人当乃女子佳婿,哪知却好为□□之事,实在让人甚为惋惜。
尤其是吃客中的妇人,更是频频拿眼来睃沈度,心里暗道一个“可惜”。但当今之贵人通常都是男女双好,是以她们心里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有那大胆的上前逗弄。
花灯节本就是最热闹甜蜜的节日,男女看对了眼往那桥洞、树丛里一钻就能成其好事。女儿家这一日也最是大胆。
冻豆腐旁边一家的豆腐西施腰系红绸,扭得跟水蛇似地娇滴滴唤向沈度,“郎君,别傻站着呀,到我家吃虾圆豆腐吧,又鲜又圆哦。”说着话那豆腐西施还挺了挺胸,也不知说的是豆腐圆还是胸脯圆。她穿得极少,又站在锅边热气熏人,热得露出小半个胸脯,在这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冬日也算是亮眼了。
姬央往沈度面前一站,看着那豆腐西施俏脸含煞道:“什么郎君?谁是你家郎君啊?”
豆腐西施朝姬央也抛一个媚眼,“哎哟,小郎君吃醋啦?来来来,姐姐也给你煮一碗。”说话间豆腐西施已经熟练地用篾筛将盐卤豆腐团给跌圆了,往那滚水里一放,捞起后舀了一大勺鲜汤放入碗里,端起碗朝姬央送了过去,“喏,小郎君,先给你吃。”
这豆腐西施也是聪明,知道在那位清贵郎君之前,该先讨好娘娘腔小郎君。
姬央闻着那虾圆豆腐香气扑鼻,又见刚才那西施跌豆腐的动作十分花哨好看,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后朝沈度看过去。
“尝尝吧,也不错的。”沈度道。
姬央尝了一口,她也嘴刁的,这豆腐圆子根本就没有卖相那么好吃,再好看也就是盐卤豆腐,说不得这摊前的人都是来看豆腐西施搔首弄姿的,不是用嘴,而是用眼在吃豆腐。
姬央沉着脸将碗往沈度跟前一推,“你觉得不错,你吃啊。”
沈度本就爱洁,怎可能吃姬央的剩菜,将碗往旁边一推,取了钱往桌上一放就要拉着姬央走。
那豆腐西施却大叫一声,“歹命哦。有这样浪费的吗?哎哟哟,可心疼死我了,这天下多少人吃不起饭啊,怎么能这样浪费哟。”
也不知那西施是何方人士,一口话腔调怪模怪样,却又软侬好听。
沈度起身的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拿起筷子夹起姬央吃剩的虾圆豆腐往嘴里送。
姬央很不满意沈度居然听豆腐西施的话,她拿眼狠狠瞪向那西施。
可豆腐西施那是老江湖,哪里会将这样的嫩雏放在眼里,她其实早看出姬央是个女孩儿了。她也不是就肖想上沈度了,只是难得遇上这样俊的男人,不勾搭一番殊为可惜,再说还可以顺便卖豆腐呢不是?
姬央拉了拉沈度的袖子,“你怎么听她的呀?”平日多不假辞色的一个人啊,这么轻易就改了主意,怎么能叫姬央不吃醋。
沈度却并非为了豆腐西施这个人,只是被她的话触动,的确是还有很多人在饿肚子,西北今年还遭了雪灾,他身为牧守当以身作则,的确不该浪费食物。
豆腐西施见沈度吃她的豆腐,笑得跟花儿似的,往旁边的冻豆腐摊上给沈度端了一碗冻豆腐,“喏,郎君,给你吃豆腐。”
“多谢。”沈度朝豆腐西施道了谢,对她的媚眼含笑以接,并不使人难堪。
旁边那些吃豆腐的男儿立即就怪叫了起来,“喂,西施,你不是从来不准在你摊子上吃豆腐的人去旁边那家端豆腐么?今儿怎么自己打破自己的规矩啊?”
冻豆腐和虾圆豆腐乃是竞争关系,豆腐西施一直跟冻豆腐较着劲儿的。
却见那豆腐西施闻言一笑,扭了扭腰,伸出兰花指指着那第一个起哄的马脸汉子道:“姐儿爱俏,不行吗?你若是长得像这两位郎君一般俊俏,我也准你去吃冻豆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