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把照片拿到他的面前时,他的瞳孔一下子睁大了,然后又迅速缩回正常的尺寸。虽然我极力隐忍,但泪水仍然滚涌而出,眼前一阵阵不受控制地模糊,托住手机的手也不停地颤抖着。
他把手机接了过去,一张张照片翻看着,似乎在欣赏别人的**,饶有兴趣。最后,他把手机还给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这个女人你认识吗?”我问他的声音颤抖着,却不指望得到一个肯定地回答。
“认识。”他微微点头,毫无顾忌的样子。我没想到他会轻易承认。我愣住了,颓然坐下,拿着那手机不知所措。
“你相信照片里的这个人是我吗?”他接着反问。
“我……”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地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喃喃地说:“照片的时间是7月12号,那时你正在杭州出差……”
这话刺激了他,他突然把手里的咖啡杯一顿,抬眼瞪着我,目光中的凌厉让我承受不住。良久,他把脸微微别开。
“如果是她,不会不信我……”他轻轻地自言自语,目光望向窗外落在不知名的远处。简单的一句话让我呆若木鸡。眼泪又下来了,这次我再也无法控制了。
周一,是一个让所有有工作的人无比愤恨的日子,也是一个让所有没工作的人最为恓惶的日子。看着别人满嘴抱怨地去上班,而自己守在空寂下来的屋子里,那种慌张和焦虑让人崩溃。
懒心无肠地把阳台上的绿植浇了个遍,便丢开小水壶,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拿出手机来,一张张照片翻看着。这些照片似乎发出刺眼的光,我必须非常努力地控制自己,才能把目光集中在那些赤裸纠缠的躯体上面,试图从中寻找一点点蛛丝马迹。
“我要说这照片里的人不是我,你信吗?我要说这是我的脸PS在别人身上,你信吗?我要说有人陷害我,你信吗?”
他一个接一个的追问在耳边炸开。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辨不清该相信他还是该相信那刺眼的照片。
翻动着手机里的照片,照片太模糊了,我看不清照片里的头和身体是不是有生硬的连接。照片太局限了,我看不到乐永的双腿。而我记得,他右腿根部有一颗黑色的痣……
把手机放下,我呆呆地望着墙上的大幅婚纱照。照片里的两个人,一个笑得灿烂,一个笑得平静。也许从那时起,这婚姻就注定是一个悲剧吧?
脑中另一幅画面更使我绝望:他的脸别向一边,眼神落在不知名的远处。他轻轻地说:“如果是她,不会不信我”。声音里不知是失望还是无奈。
是啊,如果是她,是不是会更相信他一些呢?可惜我不是她。如果我是她,他不会这样平静冷淡地说话,他会拥着她用最焦急的语气、最详细的解释来解除误会、求得谅解。又或者,她根本不用面对这样的照片。
那些照片是真是假都并不重要了,我不是她,这才是我们婚姻最大的裂痕和嫌隙。
我闭上眼睛,任泪水在脸上洗刷。
“嗡”、“嗡”一阵震动,手机自己在茶几上打横。拿起手机来,是图片短信的符号。心里猛地又泛起一阵阵的恐惧和发慌。
死死攥着手机,我闭着眼睛,积攒了一会儿勇气才敢打开短信。
还是照片。
一个女人顾盼巧笑、拧身转头在车里的自拍,车外面夜幕包围。车里的背景很熟悉,仪表盘散发着蓝色的幽光,那是乐永的奔驰SUV。在他把住我的手轻轻转动方向盘的那个晚上,仪表盘连同他的笑脸都深深地刻进了我心里。
女人的笑脸也很眼熟,那粉红晶亮的嘴唇刺醒了我。是她,那个在“醉爱”餐厅里的销售小姐。
这张照片很清楚,可以无限放大。可以清晰看到女人脸上的小痣和搭在座位上的手。我想,这不是PS的吧。
发信息的这个人是谁?和昨天发信息的人是同一个人吗?我迅速查了一下,是同一个号码。我拨通了这个号码,电话接通了,但是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像是被风雪冻透了身体一样,牙齿格格作响;又像是有一团熊熊烈火在胸中燃烧,烧得我焦躁不安。这个人到底是谁?她想要干什么?对,去问李乐永。他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必须和他当面谈谈,马上。不然我会被这火烧死。
穿好衣服,把头发梳了梳,我就出门了。
站在他的公司楼下,我犹豫了。玻璃外墙的大楼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旋转门像是怪兽的巨嘴,不断吞吐着。人们脚步匆匆从我身边走过。我红肿着眼睛站在那里,仿佛一个隐形人。
门口的水牌名录告诉我,李乐永的公司在8层。电梯稳稳地向上走着。每停一层,进来的人看见我总是略一惊讶,然后背对着我站好,身体前倾,手快得像蜥蜴的舌头迅速碰了一下按键就不再动了。
假装看不见别人的丑陋不堪,这是最好的礼貌。电梯里的镜子映出我浮肿的脸和红红的眼睛,我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可怕。
电梯屏幕上的数字慢慢地变化,每变一次,我的心就跳得更快一些。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最可怕的一声响终于炸开了,电梯叮咚停住,八楼到了。
我迈着虚浮的腿走了出去。近了,更近了,气派的装修、晶亮的logo越发显得我的颓唐简陋。我瑟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