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老尚回来了呗,但是坚决不回家,在外面自己租房子住。魏学芳又去闹,老尚放出话来:要再逼他,他就自杀。反正就是死也不跟魏学芳一起过。魏学芳拿他没办法,但是也硬扛着就是不离婚,然后这俩人就一直分居到现在。我跟你说啊,魏学芳看见老尚的次数还没我见他的次数多呢。魏学芳的孩子当年是可以在北京上大学的。但是这孩子烦死他们俩了,宁可去上海上大学也绝不留在北京。后来为了不让魏学芳逼着他考公务员这才跑到美国去留的学。”
“奥,我说呢,北京这么多高校不去,干嘛跑上海去念大学呀。”
“啧啧,魏学芳现在是连狗都嫌,儿子儿子跑了,丈夫丈夫不搭理她。她呀也就上同学会这儿来吹吹牛罢了。”
回到桌上,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盘子里只剩一些残汤剩水。魏阿姨谈兴不减。
“老刘,你女儿这么漂亮,对象一定特好吧?”
我妈看了我一眼,回答道:“她还没男朋友呢。慢慢挑吧,不着急。”
“哎呦,不能慢慢挑。男人是不着急,他们四十岁结婚都可以的。咱们隔壁班的于长顺不就离婚了吗?现在娶了一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女人。可是女孩子不行呀,过了三十就没人要了。你女儿得有25了吧?也没几年了。要是谈两年再分手了那就更耽误事儿了。哎,我跟你说,我们个小区就有这么一个……”
我妈急忙打断她:“我女儿有一个挺要好的朋友,正在发展呢。”
魏阿姨终于闭嘴了。但是她吃了一口菜,眼睛一亮,又想起了新话题。“老刘,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我心里一沉,这大概是我妈最不愿意听到的问题了。果然,我妈脸上现出阴沉的表情,不情愿地回应着:“嗯。”
“老刘啊,一个人太孤单了。有机会的话还是找个人做伴的好。”魏阿姨喋喋不休地说,“我这都是为你好啊。你看我和我们老尚,年轻的时候吵归吵,老来以后还是彼此做个伴儿。”
我妈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仍旧去跟徐阿姨说话。但是魏学芳仍然不甘心地拽拽我妈的袖子:“哎,说真的,老刘你要是还没对象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我们单位收发室的老王头,人特好,人在顺义农村有好几间大瓦房呢。哎,你可别小瞧了,到时候一拆迁,能分不少钱呢。”
我妈脸有点发白了,狠狠剜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徐阿姨可看不下去了:“老魏,你这毛病还没改,专捡人不爱听的说。”
魏阿姨一脸委屈:“我可是一片好心哪。老徐,还是你聪明,知道保养自己。你家老宋现在也算成功人士了,身边的小姑娘不少吧?得当心喽。”
“我们家的事儿不用你操心。”徐阿姨瞪了她一眼。
魏阿姨的又转向了我妈:“说真的,哪天你有时间出来见见面?见见又不吃亏,怕什么的?能在身边知冷知热的就好,你不会是还在等当年的……”
我妈再也忍不下去了,断喝了一声:“老魏!”
见我妈这样,魏阿姨委屈地跟她旁边的几个人摊开手:“老刘真是,我这都是一片好心哪。”
我看着她狡黠的小三角眼突然感到自己不能再沉默了:“魏阿姨,您说的那个老王头真的挺好的?”
魏阿姨眼睛一亮,又得意又委屈地对我妈说:“你看,你女儿都替你操起心来。”她转向了我:“人真的挺好的。我跟你说……”
我打断她:“老王头那么好,您自己怎么不跟他发展发展呢?”
这话一说,包厢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众人围绕的中心郑克己也停下了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这边。
魏阿姨顿了一下,勉强笑道:“哎,老刘,你女儿可真逗!”她转过头对我说:“我有老伴儿呀。”
“那我怎么听说您和您丈夫都很久没见面了?该离就离了吧,让自己也过两天舒心的日子,何必把儿子都气到美国去了呢?”
魏阿姨脸色大变。
我趁她还来不及张嘴的时候又说:“儿子在美国,好是挺好,可是没法儿回家呀,您特孤独吧?多久没看见他啦?当然啦,也不能光看距离远近,比如您丈夫虽然就在北京,但您不也见不着吗?人哪,年轻的时候干些个亏心的事情,比如偷偷告密什么的,老来果然要遭报应啊,比如夫离子散什么的。我这都是为你好啊!”
我的一大段话以她的口头禅“我都是为你好啊”为结尾。
还没等魏学芳说话,我妈则爆发了怒吼:“刘西溪,你说什么呢?当年的事情你又不知道,瞎说什么。”
她这一吼,气氛顿时僵了起来。刚才一脸谄媚围着郑克己的那些人回过头来,没有太搞得清楚状况。一时间,包厢里静得可怕。
突然,爆发的一阵笑声打破了这尴尬。一直在旁边观看的郑克己笑道:“哎呀,胜蓝你生什么气呀?我看你女儿刚才一直蔫不出声挺内向的,没想到她比你当年可厉害多了。”
我妈气没有平,对于她的话没有回应。
徐阿姨也出声了:“那当然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胜蓝这个名字不是白取的。”
郑克己看着她笑笑:“老徐,你也没怎么变,还是当年的样子。看你的样子,日子过得挺舒服吧?”
“还行吧。”徐阿姨看了一眼旁边的魏阿姨,轻蔑地说:“反正是轻松有钱花,丈夫儿子围着转,比某些人可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