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有瘾了?只要不碰这东西,你便觉得难受?”
霍轻泓眼角沁出泪珠来,语声亦嘶哑下来,“大哥,我真的难受,百蚁噬心一般难受,你让我碰最后一次,只要最后一次我以后再也不碰了,好不好大哥,求你了大哥……”
霍轻泓苦苦哀求,看的一旁的薄若幽和福公公皆惊震不已,薄若幽虽见过胡长清和韩铭,却并未见过一个人从清醒到毒发是哪般模样,而霍危楼适才说的这个“瘾”字,却似乎道出了此毒的真谛,这毒不止是毒,更可怕的是会令人上瘾,好比赌徒有了赌瘾,酒鬼有了酒瘾,一旦泛起瘾来,便百倍难受,可比起那些,此物之毒更甚,它似乎能掌控中毒者的身心,令其完全难以失去控制……
“大哥,求求你了,让我再碰一次,最后一次啊……”
霍轻泓见霍危楼始终未语,竟忽而跪了下来,眼泪从他眼角簌簌而下,竟逼的他痛哭起来,他一手抓着霍危楼,另外一只手奋力去砸自己心口,仿佛当真有百蚁噬心,看到他这般可怜模样,一旁的福公公先忍不住了,“侯爷,不如就给世子一次机会吧,侯爷要问什么,也要等世子好些了才问,这般下去,老奴怕世子出什么事端。”
霍危楼面色寒峻到了极致,而霍轻泓仿佛无力支撑,此刻哭着瘫软在了地上,他眸色几变,终是不忍的移开了目光,“给他。”
福公公立刻上前,本想先扶起霍轻泓,可没想到霍轻泓不起来,还瘫在地上就来抢他手里的锦盒,他又爬了几步捡起地上的铜片,从玉瓶之中倒出黄金膏之时甚至因为手不稳还洒出来了不少,他看着洒出来的黄金膏面露心疼,却顾不上别的,爬上榻便往灯烛上凑。
当那白色的烟气冒出时,他忙凑近了奋力的往鼻孔中吸,连着吸了五六下,面上痛苦神色方才纾解,他满足的呼出口气,整个人半趴在案几上,像个毫无心志可言的孩子一般抱着那铜片不放,又吸了片刻,面上露出迷离的痴笑来。
这一幕霍危楼片刻前才在韩家见过,万没想到担忧真的成了现实,他一张俊脸森寒,望着霍轻泓的目光更是可怖,可往日里被他一个眼神都要吓破胆的霍轻泓,此刻却对周遭毫无所觉,他贪恋的吸食那些烟气,而闻着那味道,霍危楼心底也生出了几分莫名焦躁。
他一转身出了暖阁。
福公公不放心,留在霍轻泓身边照料,薄若幽跟着霍危楼走了出来,早前的安抚此刻排不上用场,因谁都看得出来,霍轻泓已中毒颇深。
霍危楼叫了侯府侍从,吩咐道:“把明归澜叫来,再去宫中请御医来。”
侍从应声而去,霍危楼重重的捏紧了手上扳指,面上颇有些寒厉之色,薄若幽站在他身侧轻声道:“侯爷息怒,世间万物总是相生相克,既非要命之毒,总有消解之法,只是世子殿下要吃些苦头。”
说至此,她又柔声道:“侯爷适才所言极是,此前我并未想到,此毒物最要命之处并非享用时的致幻和令人癫狂,而是令人上瘾,韩家兄弟是如此,胡仵作亦是如此,因离不开此物,所以源源不断的花金银采买,我早间去胡仵作家中时,他已经将家中值钱之物变卖了个尽。”
霍危楼听她所言,堵在心口的沉重散了些许,却仍然觉得怒不可遏,早前见到韩铭时他便觉此种毒物可怖,如今亲眼见霍轻泓变成这般模样,他更觉万剑锥心一般,他寒声道:“令人上瘾,又价格堪比黄金,当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衙门的奏报还未来,可他却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一本万利的买卖会令京城乃至整个大周失陷,他忍不住在心底觉出了几分寒意来。
他转眸看向屋内,“这次令他再碰那毒物,便还有下次。”
霍危楼已料到根本没有霍轻泓口中所言的最后一次,“他性子肆意,我对他管束亦不算多,可从小到大,只要我对他发火,他必会收敛,可如今连我的话亦不管用,早知如此,我便该对他更为严苛些,他便也不会沾染上这些。”
霍危楼语声低沉,自责之意深重,薄若幽还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不由上前站在了他面前,“此事与侯爷无关,如今发现的还算早的,只是如今对这毒物不甚了解,这才暂无头绪,待知道此物如何成瘾,便总有断瘾的法子。”
她眼底关切尤甚,霍危楼看她片刻,眉眼终于松动了些,薄若幽又道:“有明公子,还有诸多御医,定能帮得上忙。”
霍危楼叹了口气,“只盼望如此。”
他说着抬手捏了捏眉心,因屋子里的香甜之味飘了出来,心底又有些按捺不住的烦躁,薄若幽见他似有不适,忙问道:“侯爷怎么了?”
霍危楼放下手,对上她担忧的眸子,略一迟疑还是道:“他上次送来的黄金膏,我用过一次。”
“什么?”薄若幽面色一变,忍不住一把握住了霍危楼的手,她指尖落在他脉门上,想为他问脉,霍危楼反手将她握住,苦笑了下,“我无碍。”
见她整个人如临大敌般的紧张起来,亦不信他这话,他便道:“当日用上此物,只觉此物可提神,亦想知道令他百般夸赞之物是什么,那东西用了之后,的确立刻精神振奋了不少,可我却觉得古怪,当时我亦生了以后日日用此物的念头,此念生出,反倒令我警惕,彼时未想太多,只觉太过美好虚幻之物,对人多有损伤,因此只用了那一次。”
“侯爷是哪日用的?后来可有不适?”
“就在两日之前,我并未生瘾,由此可见,此物一次并不能使人上瘾,只是适才闻到那甜腻滋味,令我心底有些燥乱之感。”
薄若幽担心道:“那便是此物古怪毒性了,一次中毒虽是不严重,却定也对身子有损,侯爷往后再莫要碰此物了。”
霍危楼自然应了,又觉她掌心冷汗津津,不由安抚她,“不必忧心,这些东西即便送到我眼前,我亦有分寸,我不喜令人沉溺之物。”
薄若幽忍不住露出怨怪神色来,“侯爷适才那一言实在吓人,若侯爷亦中了此毒,我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
“怎会。”她的紧张他看在眼底,此般情状,旁人的安抚关怀他或许不会放在心上,可她却是不同,他燥怒的心安定了几分,又去看屋内霍轻泓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