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锬手里的锤子一上一下地抛着,隔不几下还抛得老高,然后手在锤头或者锤柄一拨,那锤便在空中滴熘熘地转几个圈子,落下来时却又不偏不倚地锤柄落在韩锬手中,这锤子,他实在是已经玩得出神入化了。
玩一会儿锤子,韩锬便偏头斜着眼睛去看身边的孙朴,孙朴被他看得发毛,嗔目道:“韩铁锤,你看个锤子啊,是不是想打一架?”
“不打!怕一个不小心把你打死了。”韩锬摇头:“二郎说了,三娘子要去很远的地方,身边需要人,你虽然比我差一点儿,但也还算不错。”
孙朴瞅着对方那认真的神色,很显然,对方是发自内心的说这番话,不过越是这样,孙朴越是恼火。
“既然不打,你瞅我作甚!”
“我就是有些奇怪,你说说,三娘子和二郎明明关系好得很,可为什么偏偏要打得死去活来呢?”
孙朴嘿嘿笑了起来,“果然跟三娘子说得一模一样,韩锤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简单有什么不好?你瞅瞅二郎,一肚子的七窍玲珑心,什么事都要操心,现在头发都白了好多,我跟他上下年纪呢,一根白头发也没有。”韩锬澹然自如,似乎听不出孙朴在嘲笑他。
孙朴干笑了几声。
其实三娘子说韩锬并不是这八个字,而是说韩锬从小就是一个心思真正干净的人。
“有什么好笑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韩锬瞪起了眼睛。
“这有什么好回答的!”孙朴摊摊手:“以前辽国没有三娘子,大宋也没有二郎,两家不照样打得你死我活吗?好像你爷爷就跟着三娘子爷爷在河北边境之上打过吧?”
“这你也知道?”
“有什么不知道的?三娘子没事儿的时候,常给我们讲这些旧事,我父亲也知道一些!”孙朴道。“你爷爷是萧氏旧将,我父亲不也是萧氏家臣!”
韩锬身子前倾,低声道:“其实二郎心里是极疼三娘子的,既然你这么说,咱们不如把三娘子留下来,让他们一家人团聚,岂不是更好?”
孙朴怔怔地瞅着韩锬,好半晌才道:“韩锤子,要不,咱们还是打一架吧?虽然现在我觉得,我真的有可能打不过你,但我还是觉得,与你打一架,哪怕输了,也比给你说话痛快一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既然你真的皮痒痒了,那我就把你挠挠,顺带着也给你松松骨,不碍你赶车便好!”韩锬把锤子狠狠地往地上一砸,不哧一声,大半截锤子便没进了泥土当中,孙朴解下腰间佩刀,扔在地上,双手拍拍身上,示意啥武器也没有了,两人同时后退了一步,屈膝下蹲,上身微微前倾,大眼瞪小眼,脚下缓缓地移动着,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大帐蓬里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七八道菜,而萧诚却还在灶前忙碌着,圆桌边上,却是罗纲陪着萧旑。
“二哥,够了,你妹子又不饭桶,能吃多少?”
“每样尝一点点就好。”灶前萧诚并没有回头,一边忙碌一边道:“先做的,都是你以前最爱吃的,接下来还有好几样,是近几年我弄出来的,你都没有尝过呢!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尝一尝!”
“好,我吃,我吃!”萧旖红了眼眶,拿起快子,夹了一块水晶肘子,轻轻地咬了一口。
“小妹,喝酒吧,这是杨花堤下那家铺子里酿的桃花酒,我把他所有的酒都买下来了,然后我让他以后再也不许酿这酒了,他要敢酿,我就敢剁了他的手!不过你放心,我可是给了钱的,一笔足以让他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钱。”
“你又吓别人!”萧旑笑道:“当年就是三哥哥你在那家铺子里把在那里喝酒的人赶了出去,有个人跑慢了,还被你一脚踢翻,是又哭又喊着出去的,还有一家带着女卷,你还在那女卷的身上扭了一把,那个店老板吓得半死。”
“你要喝酒,自然不能让别人呆在店中。”罗纲怔怔地瞅着面前的三娘子,道:“如果没有那一夜,也不会有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萧旑轻叹了一口气,斟了一杯酒给罗纲:“三哥哥,陪我喝一杯吧!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者当初写这首诗的时候,老天爷便已经替我们安排好了未来。”
“什么狗屁老天爷!”罗纲一仰脖子将杯中的酒饮尽。
“你不许人家再酿这桃花酒,桃花堤可就少了一景!”
“没有了小妹你,这酒不要也罢!小妹,你再尝尝这菜,萧崇文这些年来,鲜少下厨了,便是我从云贵千里迢迢回来,想要吃他弄得一口菜,都很少能吃到嘴!”
“嗯,吃,当然得吃,以后,可也吃不着了!”萧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