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雨说杭州的茶田管理?得横竖分明、径道明晰,茶树也养得很好,修剪得整整齐齐。相?比之下?她家的茶田就没这么?细致,小径歪斜,杂草丛生。因为?人手不够。
杨喜听着,问她:“你?是哪里人?”
“安徽。”
“安徽人?”杨喜来了兴趣,“徽茶可是名声在外,你?制的是哪一种?黄山毛峰?太平猴魁?六安瓜片?……”
“不是那么?出名的,”方知雨连忙答,“我们的茶在省内都排不上名号,省外听过的人更少。”
“你?说说看?”
方知雨听到这,认真地告诉杨喜:“和这边的茶不同,我家的茶是谷雨前后滋味最佳。所?以它的名字叫‘时雨’。”
时雨。因为?不聊公?事而刚放松下?来的吉霄听到这两个字,明显地一怔。
还没缓过神来,就听杨喜说:“怎么?会没听过?金山时雨,出自文人故里,是吧?”
方知雨难掩惊喜:“是的!”
方丽春平生最爱喝两种茶,一红一绿,红就是祁红,绿则是她亲手种制的家乡茶:
条索紧细,形似雨丝。清朝时为?贡茶,曾名为?“茗雾”,
今名为?“时雨”。
第34章往事
方知?雨接过杨喜递来的红茶。这次是纯白色茶盏盛橙红茶汤。
离开老家后,已经很久没像这样畅饮过好茶。在茶行写评鉴时老板可舍不得让她敞开喝,都是给?客人泡了多一杯两杯,才分给?她。
更何况后来何风告诉她,焦虑症要少?喝茶,因?为茶会引起中枢神经兴奋,对这个病不利。
所以虽然喜欢茶,这两年却越喝越少。要么是茶水间那种茶包,要么就是研发部的新品。哪像今日这么奢侈,喝最?好的茶,还一次几泡、杯杯喝光。
沐浴在久违的醇正茶香中,方知?雨忆起往事。
中学时代的周末,她会上山跟妈妈一起打理?茶田。两?个人一边做事一边聊天,多是她说方丽春听,讲的也?尽是学校里陈谷烂芝麻。比如电脑课,坐她旁边的同学非要跟她争电子邮件能不能发送出去——
“当然发送不出去啦,我们学校那些电脑又没联网。我都跟他说了不行的,他就是不信。都显示退回了他还跟我争,说这是在发送中的意思。”
方丽春却觉得对与错没什么所谓。又说方知?雨小时候蜜糖罐子里长大,在城里惯了一身大小姐病,才会这么一点小事儿?也?跟人争,生?怕不能纠正别人。
“我是跟他说事实,怎么就是大小姐病了?”
“没大小姐病,那你干活像没吃饭。”
“哪个没吃饭的大小姐会帮你喂这些猪,还有这些鸡?”
“什么叫帮我?不喂你有书读?”方丽春说她,“你那些小鸡仔都快被山鹰叼走完了你知?不知?道?”
……
那时她们刚回家乡不久,方丽春的病也?还没显现。做事她最?麻利,做完后泡的茶也?最?是芬芳。
她们母女会一边喝茶,一边看山下的景色。歇一阵,再继续。
所以方丽春离开后的第一个月,方知?雨还是忍不住到已经不属于她的茶田里去,在以前和妈妈喝茶看风景的位置坐着。
方丽春生?病以后,她来这里就是一个人。但?以前跟现在的感?受又不相同。
现在,即使望向山下,她也?再找不到家——
“前尘隔海,古屋不再。”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是真正身在其中时,那些曾砸中过她心坎的文字、电影,跟生?活本身相比都显得轻如鸿毛了。真实的生?活太?沉重,让她无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