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把扯下眼上的黄绸,放眼一望,只见宫道两边,仿照江南式样摆着无数个小摊子,有的卖茶,有的卖点心,有的卖古玩玉器。
每个摊位后都站着个太监或宫女,穿成了寻常摊主的样子,做着寻常摊主的事,一见人来,就高声叫卖,乍一眼望去,真以为自己一脚踏错,从紫禁城踏进了江南市集。
“纯贵妃,这是怎么回事?”太后惊讶的朝纯贵妃看去。
纯贵妃柔柔一笑:“太后不是向往江南景致吗,紫禁城里没有小桥流水,臣妾便仿照着记忆里的模样,让太监宫女们摆出了宫市,虽然少了杨柳依依,流水潺潺,却也有酒旗飘飘,行人如织,权当讨太后一乐吧!”
太后望着眼前热闹的场景,感叹:“纯贵妃,你有心了!”
“纯贵妃心思用的很妙,只这毕竟不是真的。”弘历走在太后另一侧,微微一笑道,“朕已经决定,要在万寿寺前,沿着御河两岸,为太后专门修建一条苏州街,到了建成的时候,太后便能亲眼见到江南景致了。”
太后又喜又忧:“皇帝,这样未免太劳师动众……”
弘历:“只要太后开心,朕便心满意足了。”
身后,一众嫔妃用嫉恨的目光望着纯贵妃。
怎能容她独占鳌头?继后忽然一笑:“太后,纯贵妃的确聪慧,竟能悄悄准备这样的惊喜,依臣妾看,既然宫市都摆出来了,便不要光是看着,应当派上大用场!”
太后奇道:“如何派上用场?”
旁边正好是一个玉器摊子,继后随手摘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弯腰搁在摊上。
“如今金川战事刚平,大清虽然获胜,却也伤亡惨重,很多伤亡将士家属得到的抚恤十分有限,孤儿弱母无处可依。”继后缓缓直起腰来,“臣妾建议,从宫中每一位嫔妃做起,人人捐出首饰财物义卖,当然,既是义卖,就不能局限于大臣、宫人,而要把这些摊子都摆出宫门,换来的钱财,用于抚恤伤亡。”
太后本就热衷于行善,闻此立刻道了句阿弥陀佛,弘历同样动容:“皇后,你想得非常周到,的确是个好主意,也不会浪费纯贵妃精心准备的宫市。”
被人借花献佛,纯贵妃心中十分不痛快,面上却笑道:“还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到,臣妾只想着讨太后开心,完全没想到这么深的一层。既然如此,臣妾也尽一份心力吧!”
说完,便摘下了耳朵上的宝石坠子,放在了玉器摊上。
众妃嫔听到这话,便都摘下头上、身上的首饰,全都放在了一起。
弘历负手而立,笑着看着这一幕,忽然目光一顿,凝在不远处的酒摊上。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一面红色酒旗迎风而展,旗下放了四口巨大的黑色酒坛,一张木头酒桌,几把椅子。
一名沽酒少女正站在酒坛前,手里一条长长酒勺,勺中美酒流入碗中,叮咚作响。
酒碗前坐着一个老太监,他慢吞吞喝完碗里的酒,然后从怀里摸索出两枚铜板,放在桌上,少女正伸手要收,对面忽然投来一道阴影,抬头一看,弘历冷着脸看她:“你怎么在这儿?”
魏璎珞布衣荆钗,嫣然一笑,从腰间抽了张帕子出来,干净利落地抹了抹桌子,一开口,地道的吴侬软语:“这位客人,要喝酒吗?桑落、新丰、菊花、竹叶青,还有女儿红,客人要哪一种?”
弘历上下打量她,宫花看多了,偶尔看见这么一朵野花,竟觉得十分新奇:“令嫔,你这什么装扮?”
“今天没有令嫔,只有沽酒女,这些可都是江南名酒,难得一尝呢!”璎珞一本正经,“您若是不买,我就要卖酒给别人了!桑落20文一壶、新丰25文、菊花酒30文、竹叶青20文,女儿红25文,快来买,快来买啊!”
弘历来了兴致,竟随她意思,扮成客人模样,指着一只坛子道:“这是什么酒?”
魏璎珞舀起一勺递给他:“地道的杜康酒,客官您闻闻。”
弘历勾了勾嘴角,似一个极难缠的客人,横挑鼻子竖挑眼:“桑落、竹叶青酒都出自山西,什么时候跑到苏州去了?卖酒之前,也不问问市价,谁敢来买你的酒?”
魏璎珞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