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馨月道:“马俐,不要这么消极,我们的新生活不是刚刚开始吗?”
“馨月,毕业对于你来说是新生活,对于我来说却是噩梦的开始啊。你有积极上进的李磊和吉米,我却只有一个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男友;你没毕业就在电台找到了工作,我却要靠父母四处打点了几万元才找到一份工作。同人不同命啊!”
“马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已经很久没有同他俩联系了。”韩馨月用力搅着杯中的咖啡。
“可是,他们都喜欢你。你知道吗,我从初中开始喜欢李磊,可他根本不拿正眼瞧我一眼……我也曾想过同你争,可是,后来我放弃了,因为我们是好姐妹。馨月,如果没有你,他会不会选择我?”
韩馨月无言以答。许久,她才艰难地说:“我和李磊,已经分手了。”
“真的吗?”马俐抓住她的手臂,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已经分手四个多月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追李磊了?”马俐兴奋地说。
韩馨月一愣,问道:“为什么不考虑吉米?”
“他?花心萝卜一个!他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跟他在一起哪有安全感?”
韩馨月想说:“其实,吉米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所有的事都不正经,但在感情问题上,他是认真的。”然而,她最终选择了沉默。
当晚,她在地铁里静静地听流浪歌手唱高晓松的《青春无悔》,她想起有一年的10月5日,身无分文的李磊紧拥着她,二人在地铁口相依相偎着取暖。她将100元钱放在歌手的琴盒里,点了李磊最喜欢的一首老歌《水手》。如今,听到流浪歌手唱到“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时,仍禁不住潸然落泪。
活了那么多年,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才叫做日子。
她独自去了从前和李磊一起看录像的经贸大学投影厅。屏幕上放的是《我的野蛮女友》,这部喜剧片却让她无端地悲伤到极致,她一张张地扯抽纸擦眼泪;邻座一个男生边看全智贤边打飞机,快活到极致,他一张张地扯着抽纸擦白色液体。
他们身边,都扔了一地用过的卫生纸。
2002年,韩馨月用上了电台配备的手机,也因此拥有了人生第一部手机。那手机样式很简单,笨重而老土,她却如获至宝。
她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母亲的。母亲鼓励她:“早日转正。”听了母亲的话,她情绪骤然变得低落,转正,似乎是一个遥遥无期遥不可及的梦。母亲还嘱咐她,本周六一定要回家。她奇怪,平常多半是母亲主动打电话给她,电话中也只是简短的交流,无非就是问问最近是不是瘦了,工作怎样,有没有按时吃饭等等,母亲如此郑重地要求她回家还是第一次。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李磊,他却不在宿舍。李磊的室友问她是谁,她不知如何回答,她是谁呢?李磊的前女友?
第三个电话打给了吉米,很快拨通了。吉米很兴奋,表示为了庆祝她有了新手机,要请她吃饭。这个理由真牵强,她哭笑不得。
第二天,她正准备赴约,电台却临时通知她有个节目需要她顶替,她只得爽约。第二次,她再次赴吉米的约会时,却因路上堵车而迟到了,到达时,吉米已离开,餐桌上留着半杯冷却的茶。
从前他们没有手机时,无论韩馨月去了哪里,总能被吉米找到,如今他们都拥有手机,见面的机会却寥寥无几。有时他们会发条短信互相问候,后来,连短信也懒得发了。他们之间只有一个11位数字的距离,却疏远得如同11万平方公里。
周六,韩馨月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发现母亲正靠在一张沙发上小憩。这张沙发是邻居扔在路边,母亲在半夜偷偷摸摸捡回来的。餐桌上准备了一大桌菜,麻辣小龙虾、农家小炒肉、酸辣藕带、香辣牛肉、刀拍黄瓜等等,都是她喜欢吃的。
“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母亲露出久已未有的笑,说:“50年前,你外婆生了我。”
原来,今天是母亲的生日。此前,她从不知道母亲的生日。
餐桌上,她大口饕餮母亲做的美食,母亲不时将菜夹到她碗里,她面前堆成一座小山。她犹豫着为母亲夹了一块牛肉,笑容在母亲脸上绽开一朵花,她突然觉得母亲年轻时一定很美。
“妈,你和爸爸怎么认识的?”
母亲那天兴致颇高,很快就陷入了回忆中。
“你爸是知青,那年和几个城里的小伙子一起下放到我们村。他长得很高,也很白,不大爱说话,一天到晚书不离手。他被其他人称为书呆子,其他知青饿了就在村里偷鸡、杀狗,他从来不参与。他在村里当过代课老师、会计、计分员……都做得很优秀,只有一项,老是被人嘲笑。”
“什么?”韩馨月好奇地问。
“他呀,长得太瘦,手无缚鸡之力,平时担水、挑草时,他时常被压弯了腰,我看不过去,就接过他的担子,一个人干男人都干得吃力的活儿……”母亲沉浸在回忆中,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
“后来他感激你,就追求你,然后你们生下了我,是吗?”
母亲愣了一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韩馨月对母亲的表现十分疑惑。
“明天我带你去坐摩天轮吧,小时候你常叫嚷着要我带你坐。”母亲边说边为她舀了一大碗她钟爱的汆圆汤。
第二天,韩馨月和母亲一同来到中山公园。儿时的她,好几次都指着五颜六色的摩天轮,哭闹着要去坐,都被母亲强行喝止了,为此,她曾恨过母亲。如今,儿时的那个梦想唾手可得,她却再也不想要了。她不忍扫了母亲的兴,便买了两张摩天轮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