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茹有些着急,她是真不想去,可这回老祖宗是铁了心。梅府二姑娘、三姑娘转眼就要到议亲事的年纪,一个是美,但才名少一些,一个是骄,刚有些好名声。如今二人去皇后娘娘跟前露露脸也是好的,得一句夸赞更是顶用。
梅茹拗不过老祖宗,只能去问平阳先生。
没想到先生答应的很爽快,她道:“循循,你作画迟迟不得精进,出去开阔眼界胸襟是件极好的事。”又提醒道:“每日那些功课别忘了,回来再多交两幅画给为师。”
梅茹这回彻底是赶鸭子上架,不去也得去了。
就是上了车,她还是闷闷不乐,梅蒨浅笑道:“三妹妹不愿意去?”
梅茹拈了颗葡萄入口,如实道:“是不大愿意去。”——乔氏这回还是给她备了许多吃食,让她在路上打发时间。
“为何?”萍姐儿问。
梅茹叹道:“外头那么晒,还不如在京里待着呢。”
梅府的马车到城外,那边已经是浩浩荡荡一群。最前面自然是天子銮驾,紧跟着是凤驾,然后是受宠的几个妃子,还有诸位皇子——天家已经先走了。剩下的都是各府车马。孟蕴兰和孟安也是去的。找到孟府的人,他们两家停在一处。梅茹听意婵说,贺府和谢府也都来了。这两家是姻亲,这会儿在一处呢。
梅茹最不喜周素卿,偏偏梅蒨是个惯会做人的,她跟这些人都处的极好。这日夜里各府寻地方住下来,周素卿和贺娟便过来说话。梅蒨道:“我身子不好,倒有劳两位姐姐过来了。”他们这一路赶的极快,梅蒨身子是有些受不住。梅茹离府前,老祖宗还特地叮嘱她,蒨姐儿身子不好,让她这个身体皮实的多照顾着些。
听了这话,贺娟连忙道:“蒨姐儿你身子不好,是该早先歇着,倒是我们叨扰了。”
“无妨,反正也是闲着,还不如姐妹们一起说话。”梅蒨道。
梅茹最不爱听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她这日功课还没做呢,于是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见她往外走,周素卿看了她一眼。
外头月朗星稀,风轻云淡,周围全是僻静的农庄,旁边还有阵阵虫鸣。庄里人歇息的早,早早吹了灯,上炕睡觉。如今一眼望过去,这庄子里零零星星几盏窗亮着。静琴提着玻璃风灯走在前头,问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梅茹指着旁边的田埂道:“就那儿。”她如今养成习惯,一日不说上一个时辰,这嘴就有点不利索。
偏偏这练嘴皮子的事儿有点吵,刚刚她在房里练了一会儿,就被萍姐儿嫌弃,所以这会儿得寻个稍微僻静的地方,生怕一不留神吓倒旁人,还有可能被当成奸细抓起来。
主仆二人到了田埂中间,梅茹才小声叽里咕噜开始每日功课。
静琴听不懂,只能立在旁边候着。
约莫听了一盏茶的工夫,她就有些累了,还有些困,前面的三姑娘倒是精神奕奕,还在嘀嘀咕咕念着这些让人犯困的东西。她动了动脖子,稍稍往旁边打量过去,左看看,右看看,再一看——
静琴不由吓了一跳。
“殿……”她刚要请安。
傅铮微微摇了摇头,眸色沉沉的望过来,静琴提着盏风灯,立时战战兢兢站好。
梅茹这次没练一个时辰,她今日练了约莫两刻钟,便收住了。这闷热的暑气到这会儿才慢慢消散,她摇了摇扇子,转过身来,定睛一看,也是吓了一跳!
只见静琴耷拉着脑袋立在那儿,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傅铮!
这人难得穿了件鸦青色销金云纹团花束腰长衫,立在那儿,肩宽腰窄,皓月之下,俊朗精致的眉眼蒙了层淡淡的清冷月色,越发摄人心魂。
梅茹一怔,很快镇定下来,“殿下。”她略略欠身,淡漠见礼。
“三姑娘。”傅铮微微颔首。
梅茹知道这人话少得厉害,又极能沉得住性子,经常半晌不说一句话,她不想跟傅铮多浪费时间,于是主动道:“听闻殿下曾在平阳先生那儿举荐过我,一直寻不到机会问过殿下缘由,又没来得及谢过殿下。”她说着福了福身,恭恭敬敬道了声谢,挑不出一个错处。不待傅铮说话,梅茹又直接道:“如今夜色深了,实在不便在外久留,待明日我再遣丫鬟送谢礼给殿下。”
句句在理,倒显得他是个登徒浪子似的……
这份规规矩矩的客套,也掩不住这丫头的厌恶之意。只怕他再说什么,也是徒惹厌烦。
傅铮望着她,顿了顿,道:“三姑娘在平凉府助过本王一臂之力,举荐是应当的,不必客气。”
既然如此,两不相欠,那更好了。梅茹再一福身,直接领着静琴离开。
傅铮双手负在身后,掌心里面攥了个彩锦如意的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