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其中仍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动。
说话间,皇上和陈同都落了座。
思冰姑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一趟,这会儿端着茶壶和茶盏,过来上茶。
忆桐冷眼旁观,发现她给陈同献茶时,再次轻轻扯了扯袖口,露出了那只手串。
绿松石珠子碰在茶盏的边缘,清脆的叮铃之声,让陈同瞬间变了脸色。
他盯紧思冰姑姑的手腕,良久,才痛苦地微闭双目,喃喃道:“这一幕,似曾相识……”
皇后娘娘远远看了他一眼,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那年,本宫的父母被宁安侯劫走,你只身前往青岩山的林家别院,一夜未归。
她牵挂着你,坐立不安。第二日你回来后,她喜极而泣,给你端了茶水过来,由于太过激动,两只手哆嗦着……就像刚刚那样,茶盏碰着她腕间的绿松石手串,叮铃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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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同的脸上,现出痛楚又神往的表情:“娘娘好记性,微臣……也从不曾忘记。这些年,微臣就是靠着这些回忆,才得以活下去!”
许久没有开口的皇上,这会儿忽然斩钉截铁地说道:“人不可能一辈子靠回忆活着……陈同,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虽君臣有别,但朕向来不把你当外人。今儿当着皇后的面,朕再劝你一次,该忘记的,就忘了吧……
这么多年,思菱杳无音讯,必定已不在人世。你……也该放下了。
你此次在京城久住,朕便想再为你指一门亲事。你已近不惑之年,也该成家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父亲在患这场大病之前,曾多次向朕求情……你忍心让他老人家,就这么带着遗憾……”
皇上顿住不再往下说,而陈同,则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立刻起身离开座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微臣心意已决,此生绝不再娶。皇上对微臣的关心,微臣心领了;微臣的心意,还望皇上能够成全!”
皇上和皇后娘娘对视了一眼,慨然长叹道:“你……你……让朕说你什么好呢……起来吧……起来吧……冤孽啊!”
忆桐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泪雾,不忍再听下去,便转过身,小声对皇后娘娘说:“娘娘,民女身子有些不适,想回去歇着!”
皇后娘娘如梦初醒般,温言道:“本宫都忘了,浅溪和兰儿还在这儿呢……皇上和本宫要跟大将军说说话,你们都退下吧!”
忆桐和浅溪公主便双双离开了正殿。
浅溪公主听到忆桐说身子不适,在门口处叮嘱她回去好好休息,然后就沿着回廊,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忆桐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进自己的房间,一屁股瘫坐在窗前的软榻上。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刚刚经历过长途跋涉的旅人,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疲惫不堪。
顺手捞起一卷书,试图通过阅读来转移注意力,但书上的字,入了眼睛,却怎么也无法进入她那颗疲惫的心。
片刻后,忆桐终于放弃了努力,将书随意地扔到一边,然后轻轻地将窗子打开一条缝,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风吹草动。
从这个方向,刚好能将正殿的回廊尽收眼底。
她还是,想多看自己的父亲一眼!这毕竟是他们父女的第一次见面啊!
冬日的冷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吹得人浑身发抖,但忆桐却浑然不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那个刚毅而孤寂的身影,从正殿出来,沿着回廊,踽踽独行。
“他这是要走了吧!”
忆桐痴痴地凝望着,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奔到他面前,不管不顾地告诉他: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娘还活着,就在襄阳,她也在日夜思念着你。
她想象着,深情如他,苦苦坚守这么多年,如果知道了实情,必定会欣喜若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