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蓬洲海域内再行几日,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蓬洲。
江见寒对此地实在没有什么愉快回忆,自到港口,还未下船时,他便已经冷冰冰沉下了脸色,摆出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
港口之处,已有不少船只,却不见有人群聚集,除开他们的灵舟破开水面时候的哗啦水声之外,便几乎没有半点声响,这静谧显得极为诡异,秦正野困惑走至船首,放眼朝岸上看去,一面回忆他上回来到蓬洲时的景象——蓬洲是个海岛,岛上凡人以渔业为生,鲛民出海倒可以潜游,人族便要行船,这港口一向极为热闹,怎么会有这般静谧而空无一人的时候。
他们的船行得近了,秦正野方才见着那码头之上有个极清弱的身影,那身影很是清瘦,着一身月色长袍,轻纱覆面,几乎垂至脚面,将他整个人遮掩得严严实实,外人难见其容,他这幅打扮,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倒连他是什么姿势都看不出来,秦正野只能隐约觉得此人似是微微垂首,像是在凝神侧耳听着什么声响,等待着码头之上的回应。
相澈也走到了船首,他朝下一看,目光中登时便多了几分激动,脱口道:“我就知道,流观果真还是担心我。”
秦正野有些惊讶:“那是流观岛主?”
江见寒随在他相澈身后,蹙眉朝岸上看了一眼,算是回答了秦正野的问题:“那的确是我兄长。”
秦正野:“……”
不知为何,秦正野的神色似乎略显得有些古怪,可相澈在身旁,他便不曾开口,只是沉默颔首,眸中却带着些许颇显奇怪的意味,像是有什么话想要与江见寒私下说。
可灵舟已缓缓停靠至码头,他二人并无私下交谈的机会。
江见寒深吸了口气,做好了离船的准备,他抬首看去,兄长就在码头上等候,江见寒压不下心中不安,他不知自己是否已做好了准备,相澈却先了他一步准备下船,语调间显得很是激动,道:“我就知流观会在此处等我。”
江见寒终于压不下心中怒气,恶狠狠瞪了相澈一眼。
相澈自行将后头的话语咽了回去,他分明才是师尊,可面对江见寒时,他好像也有些说不出畏惧,只能讪讪对江见寒露出笑容,道:“流观……流观岛主前几日卜算,知道你们会在海上遇到危险,他又不好离开蓬洲,便请我帮忙——”
江见寒神色冷淡,只是盯着他看。
相澈更紧张了一些,道:“我想我离开这么久,流观岛主一定很担——”
江见寒:“……”
相澈咳嗽一声,飞速改口:“他一定很担心你。”
江见寒:“……”
说完这话之后,相澈便识趣退后数步,默默缩到了江见寒身后,将第一个下船的位子,主动让给了江见寒。
可江见寒其实并不会应付这样的场面。
他离开蓬洲多年,这时日长得他都有些记不清年岁,今日他方才有机会归返,将要见着自己的兄长时,竟会忍不
住觉得心中忐忑,似有万分不安。
他深吸了口气,先下了灵舟,朝着码头上等候的江流观走去,待到了江流观面前,江见寒却连一句多余话语都说不出口,他望了江流观片刻,也只是微微颔首,说:“兄长——”
江流观忽而抬手,一把揽住了他的肩,将他搂进了怀里。
江见寒整个人都微微一僵,极为不知所措,便只能板正维持着那姿势一动不动,等着江流观先松开他。
江流观像是松了口气,轻声在江见寒耳边道:“你无事便好。”
江见寒僵着回应:“……是。”
江流观的语调中这才带了些笑意:“回家了便好。”
江见寒:“……”
江见寒实在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回应。
他兄长面上惯常覆了轻纱,那柔软的细纱拂在江见寒脸侧,微微有些发痒,他不习惯与人靠得这么近,只迫不及待想要离得远一些,可他也不知如何开口拒绝,最终也只是不知所措微微侧首,看向自己身后的秦正野。
秦正野最擅应对此事,秦正野总能为他想出办法。
可秦正野的神色……看起来很不对劲。
秦正野正蹙眉注视着江流观,那目光中藏着困惑,直至江见寒那求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才将这不解压了下去,回眸迎上江见寒的目光,几乎在一瞬便明白了江见寒目光中的含义。
秦正野与江流观作揖,道:“流观岛主。”
江流观微微侧首,松开了江见寒,将自己的面容转向秦正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