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西林觉罗氏一直抬举丰宜尔哈,也是因为她们母女俩都是明白人,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不奢求不该得的,还知道感恩,所以西林觉罗氏才会一直对丰宜尔哈青眼有加,她虽然要做端庄大度的当家主母,却也没有养白眼狼的喜好。
其实回过头想想,丰宜尔哈身边的人都是西林觉罗氏精挑细选的,俱以老实淳朴为主,只会引着她看到嫡母和嫡兄嫡姐的好,顾姨娘又知道好歹,也不会在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这样养大的孩子,能有几个不好的?从骨子里就是坏人的毕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只要教育得当,都能长成正直上进的好青年,丰宜尔哈自然是大多数里面的一个。
顾姨娘和白姨娘有时候私下里说话,对额尔赫和西林觉罗氏都是心存感激的,她两人各有一段悲伤往事,童年都不大幸福,到富察家之前没少受人欺负,她们两个的共同点就是老实本分,一个差点被兄嫂卖到青楼,西林觉罗氏给了几样聘礼,就把她换回来做妾了,另一个则被父母许给一个五十多的老头做妾,据说那老头家每年都有好几个妾氏“病逝”,同样是西林觉罗氏出手把她接到府里,还帮她摆平家里那些极品,她们俩这些年才能过清净日子。
对于顾姨娘和白姨娘来说,她们从没奢求过能得到额尔赫的宠爱,只要能离了家里那个虎狼窝,她们就感天谢地。何况给额尔赫做妾,总比进青楼和给老头做短命妾来的好,在富察家一能吃饱穿暖不用挨打受骂。二没人欺负她们,她们对救她们出火坑的西林觉罗氏充满感激。
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是这二人的意外之喜,看额尔赫和西林觉罗氏的态度,庶出的孩子虽然没有嫡出的尊贵,但该有的一样不少,丰宜尔哈和莫德里衣食无忧。还能受到良好的教育,只要孩子自己争气,日后不愁没有前程。她们俩再没有一丝不满意的地方。
舒宜尔哈是不知道两位姨娘这番心思的,如果知道了,也会感慨,这世上忘恩负义的人有。享了富贵就忘了本分的人也有。但是,知恩图报的人和一直不忘本心的人同样也不少,端的是看你遇到哪一种了,西林觉罗氏眼光好,选的这两个人都是后者,她家才能这么安定团结。
当然舒宜尔哈也不知道,她家能这么稳定,可不单是西林觉罗氏眼光好。她的手段同样高明,当初她给额尔赫纳的妾可不仅这两个。还有一个经历跟这两人差不多的,不过那个好日子过久了,被富贵迷了眼,在景顾勒一岁的时候有孕了,她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以为把景顾勒除掉,她肚子里那个就是长子,哪里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西林觉罗氏眼里,没等她动手,老太太和额尔赫都知道她有不轨之心了,额尔赫亲自灌了她一碗堕胎药,看着她小产之后,才把她赶出家门,而那人回家之后,没多久就被家里人卖给一个过路行商,从此再没有消息。
对西林觉罗氏来说,作为一个贤妻,她不反对丈夫纳妾,只要妾氏们老实本分,没有坏心思,她就会好生养着,但若谁敢对她的子女下手,那她也不介意使出点雷霆手段;而额尔赫敬重嫡妻看重嫡子,自然不会让任何人影响他嫡子们的地位,所以,即便那个妾肚子里有他的骨肉,但庶出的哪里比得上嫡出,何况是嫡长子,没要那人的命,还是他不愿脏了手的结果,老太太更是明白嫡庶不分重庶轻嫡的害处,若是额尔赫不处置那人,她就要亲自动手了。
家里这些陈年往事,自然没人在舒宜尔哈跟前提起,她也不知道家里也曾起过波澜,更不知道她那看起来斯斯文文阿玛狠起心来下手那么狠,她眼里平静和睦的生活,都是父母小心经营维持的结果,家里也并非没有黑暗面,只是被父母挡下了而已,世上从来就没有理所当然,只看你知不知道罢了,富察家的和谐,从来就是一家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冬日飞雪,外面的气温一直在零下,富察家的室内却温暖如春,前年家里翻修,额尔赫听从舒宜尔哈的建议,参照地龙的修建方法,在房内铺上水地暖,冬天冷到一定程度时,就开始启用这套设备,不但室内温度恒定,还比烧炭安全,而且比直接用火墙和地龙省炭。
这套设备可算是来之不易,水管要用金属的导热性能才会好,但现在最常见的金属铁和铜都属于国家管制的原料,铁是铸造兵器用的,铜则用来铸钱,民间能自由流通的并不多,大量囤积这玩意容易引起误会,铁比铜要容易得些,价格也更便宜,但是,铜比铁导热性能好,抗腐蚀性强,用铜制的应该效果更好,使用年限更长,因而舒宜尔哈强烈建议使用铜管,给额尔赫出了个大难题。
额尔赫并不是个会知难而退的人,越是困难,他越是干劲十足,托了好些个人,找了各种门路,才终于凑够足够用的原材料,又从交好的同僚那里打听到一个技艺高超的匠人,才带着原材料和图纸去找他定做,费时费力费钱的,才终于把需要的零部件打造出来。
额尔赫的辛苦没有白费,当初花的钱也没白花,有了这套取暖设施,每年能省下一半的炭钱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家里人都不用再受寒冬之苦可,外面再冷,在房里也只用穿夹衣即可,冬日里看书习字弹琴画画都不用再担心冻手了,老太太年事已高,不用受冷受冻,她身体会更康健,景顾勒身体虚弱,暖和点更有利于保养,可谓皆大欢喜。
舒宜尔哈现在就穿着一套夹衣,在房间里练习画画,这是左天程先生布置的功课,给她留了十张形态各异的鱼戏水图,要她每天照着一张临摹,直到能随心所欲画出鱼的各种形态未知,另外,她还有十张琴谱,每天只练一首曲子,最少要练二十遍,每天还要写大字二十张,另有一本诗集,要求她在十天内倒背如流,所有这些功课,程先生都将在十天后检查。
唯一能让舒宜尔哈庆幸的是,程先生认为棋艺如何,一方面靠天分,一方面靠经验,舒宜尔哈天分不错,只是经验欠缺,只能多与人对弈,再就是多琢磨棋谱,而每个人的棋路和风格都不一样,甚至下棋风格很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事风格,程先生本人是防守型的,他的棋风大气沉稳,擅长稳扎稳打一步一营,但舒宜尔哈却更倾向于平衡型,棋风雍容隐忍,可能是不太在意输赢的缘故,倒是极为难得的在下棋时拥有平常心,下棋棋来随意洒脱出其不意,程先生说,他的棋风和棋路跟舒宜尔哈差异太大,他能跟舒宜尔哈对弈,帮她开阔眼界提升经验,却不能太过干涉她的下法,不然反而会让她失去特色。
因着以上种种原因,程先生在“棋”这一方面向来对舒宜尔哈不做过多要求,除了上课时会跟她对弈一局外,并不多留功课,都随她自便。
严格说来程先生留的功课并不算多,不分心的话,每天五六个小时就能完成,而舒宜尔哈的作息时间是每天晚上九点半睡觉,早上六点起床,除去吃饭,每天有十二个小时以上自由时间,用掉一半在功课上,剩下一半或是跟着西林觉罗氏看账本,或是练练女红厨艺,或是踢个毽子打个牌休闲娱乐一下,舒宜尔哈的生活既充实又快乐。
更好的一点是,原来景额和丰宜尔哈总爱黏着她,两个小家伙占去她不少时间,今年两人都正式进学,每天也都有自己的功课要完成,找她玩的时间少了,她终于得到久违的宁静。
十月二十,家里在盛京庄子上的庄头进京送年货和一年的收益,西林觉罗氏叫了钮祜禄氏和舒宜尔哈一起看账目,这种账目舒宜尔哈已经见过几次,最初时颇觉好笑,因为跟她记忆里红楼梦里贾珍家那个什么黑山村庄头写的账目差不多,都是各样活物特产和碳米金银,不过是数量上有差异而已。
盛京庄子上的庄头姓沈,年纪还不到四十,是大前年刚换上的,前一个庄头因为贪污和擅自提高田租被额尔赫送官了,这个沈庄头看着像个朴实的农民,其实十分精干,自从换了他做庄头,盛京那个三十顷的庄子,每年的产出和收入都增加三分之一还多,多出来的这三分之一,除了沈庄头能干之外,他没有隐瞒也是原因之一。
舒宜尔哈从西林觉罗氏手里接过账目单,见上面比往年多了许多毛皮,她不禁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今年送来这么多毛皮?是阿玛和额娘要求的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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