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宜尔哈说:“我们只是头一天进宫,一时睡不着,这才多说了几句,哪像你个没心没肺的,到哪儿都能睡的安稳,我没说你就是好的,你倒打趣起长辈来了,看我回家不找大堂嫂告状!”
说完,也不理格佛贺,径自拉着佟佳氏去梳洗,格佛贺装出一副害怕样子,跟前跟后的说好话,静然只在一旁捂着嘴看笑话,闹腾够了,佟佳氏才感叹道:“你们姑侄感情真好,我们家人少,跟我差不多大的只有两个兄弟,从小连个能说悄悄话的朋友都没有,真羡慕你们。”
舒宜尔哈和格佛贺都笑,她们俩其实没多深厚的感情,各自的朋友也不是对方,但总归是血亲,比旁人天生要亲近,且两人一同参选,这缘分也是难得,入宫前家里人都叮嘱过要守望互助的,两人自然会好生相处。
四个人接触的多了,发现彼此都不是俗人,倒是挺谈得来,也多了几分默契,随后几天,她们四人但凡出入都是两人同行,且必留两人在屋里看门,也不与其他秀女多做接触,闲暇时只四个人一起聊天,倒是省了许多事非。
在宫里住着,不方便的地方真是不少,首先就是用水问题,不管热水冷水,都是粗使太监们提来的,而负责提水的只有两个人,乾西二所则住了三四十个秀女,若是老老实实排队等着,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因而家里宽裕些的秀女,都会拿钱打点,舒宜尔哈四人都不缺钱,自然免不了俗一把。这个问题倒并不是很困扰,其次是人手,六个宫女照顾三四十个秀女,她们哪里顾得过来,大多数都要秀女们自己动手,别人怎么样舒宜尔哈不知道,她最烦的却是梳头。从小有人伺候着。她真不会自己梳头,还是知道要进宫住宿,才临时抱佛脚学了几个发式。都是简单款的,唯一一个正式的发型就是小两把头,因而整日顶着小两把头见人。
佟佳氏等人最开始还以为她是特意如此,了解之后才知道原委。不免又笑话她一通,然后三人开始轮流帮她梳头。人家三个都是提前有准备的,因而虽然也是娇娇女,这梳头的手艺都比她强不少,她总接受人家帮助。感觉很不好意思,就在别的地方多做点,算是回报了。
在舒宜尔哈进宫的第五天。第一轮阅选开始了,仍是正黄旗先开始。次日就是镶黄旗,当天的阅选过后,正黄旗秀女有约三分之一被撂了牌子,乾西二所就有人到一所去打听考的是什么内容,舒宜尔哈也想打听一些,然后好好考虑明天该怎么表现,就约着静然一起到一所去,谁知刚出房门就被一个叫文英的姑姑给拦下了,这个文英姑姑总是板着一张脸,看着就是个严厉的,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好在只要不违反宫规,她也不会故意找麻烦,只是现在还没到晚饭时间,到一所串门并不犯说道,因而舒宜尔哈和静然都有些莫名其妙。
只听文英姑姑说:“现在天色不早了,两位小主还是不要出门的好。”她说着话,就伸手做出个请人回房的姿势,舒宜尔哈和静然对视一眼,只好回去。
舒宜尔哈抬脚要进门,文英姑姑却拉了她一下,她脚下一慢,感觉手里被塞了个东西,她看向文英姑姑,却见人家跟没事人一样转身走了,她只能把那东西塞进袖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在静然身后回房,对莫名看着她们俩的格佛贺和佟佳氏解释了一下,四人都开始猜测起文英姑姑的用意来,反倒把打听考察内容给忘了。
等到用晚饭时,舒宜尔哈特意吃的快了些,然后装作肚子不舒服样子先一步回房,坐在皇宫精致的马桶上,她才把文英姑姑塞过来的东西拿出来,原来是一个小小的纸团,她刚一打开,心就猛地一跳,那字迹实在太熟悉了,肯定是景顾勒写的!
她迫不及待开始看,上面只写了寥寥数字,说是家里已经安排好了,让她在阅选时只管往好了表现,别的一概不用理会,署名果然是景顾勒。
舒宜尔哈心情却更沉重,她不知道家里是怎么安排的,更不知道是求了谁,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安排好了”,但是,现在除了照景顾勒说的好好表现之外,她也没别的法子可想,横竖最坏的打算她都做好了,她总不会让家人的努力白费,如今且走一步看一部吧。
打定主意后,舒宜尔哈小心的把纸条销毁,又理了理衣衫,才走出去,却见那三人已经回来了,见她出来,静然问:“你没事吧?肚子可好些了?若是还不舒服,就让人请太医吧,明天就是阅选,别到时候出什么茬子……”
舒宜尔哈忙说自己没什么事,刚才难受,现在却松快的很,那三个人见她面色红润,脸上不见勉强之色,也就放心了,佟佳氏笑道:“听说今天上午娘娘们看的是女红,下午则是才艺,考女红时只有荣妃娘娘在,考才艺时所有嫔位以上的娘娘都会到场。”
舒宜尔哈有些好奇,这么多人都过来,究竟谁说了算啊?还是说她们也要搞个投票?她虽然详细了解过选秀的流程,但这么细节的东西还真没人说过,她也只能自己想象了。
次日早起,舒宜尔哈等人洗漱毕用过早饭,就在各自房内等候通知,等到快十点的时候,才有人来安排她们到阅选地点,舒宜尔哈也分辨不出是哪里,只知道是个空着的大殿,等秀女都到齐后,荣妃娘娘才在一群人簇拥下到达,秀女们行了礼,然后分别在一张小桌前坐下,一个嬷嬷出来公布了考题,就是用桌上的材料做一件针线活,限时一个时辰。
舒宜尔哈看了看材料,她女红天分一般,奈何从小由名师教导,这么些年下来,技艺并不差,略想了想,心里就有了腹稿,她不耐烦做太繁复的东西,只绣了一副梅花图,尽可能用简略的线条和寥寥数朵梅花,等她绣好,已经有人交了作品,她装作收针的样子磨蹭一会儿,等到一半人完工的时候,也跟着把绣品交了上去。
荣妃对众人的作品称赞有加,大多数都是过了的,只有几个人因做的实在不像样,才被刷了下去,看着那几个沮丧的秀女,舒宜尔哈不知怎地忽然想到,若是自己也做差一点,是不是就能撂牌子了?不过随后她又想到景顾勒的纸条,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
中午饭就是在大殿里用的,菜色比在乾西二所吃的稍微好一点,不过大多数人可能都没什么胃口,因为上面有贵人盯着,众人不免拘谨,更有人想要表现自己的端庄优雅,虽然这么多人同时进餐,却是寂然无声,当然也吃的索然无味。
用过饭,荣妃扶着宫女到旁边的房间小憩,秀女们可以稍微自由活动一会儿,不过除了有生理需求需要方便的,没人随意走动,连说话的都没几个,总之气氛很怪异,舒宜尔哈觉得憋闷,借着去方便的机会,跟佟佳氏在外面待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等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荣妃才重新回到大殿,向秀女们问几句话,又过了半个小时,佟佳贵妃才带着一群妃嫔到了,荣妃笑着迎接,秀女们忙肃容站好,等那些嫔妃们落座,方齐声请安问好,佟佳贵妃说了声免礼,秀女们才各自坐好,等着上面念名。
秀女们表演才艺,大多是琴棋书画,也有不通这些的,多是背首诗作数,舒宜尔哈冷眼看着,家世好的,哪怕什么都不会,照样会留牌子,而有几个家世一般,本人却长得出挑的,却被上面那几位以各种理由撂了牌子,选秀,果然选的还是家世背景,本人则在其次。更好玩的是,上面那几位还真分工明确,有人挑刺有人说好话,和睦的跟亲姐妹似得,舒宜尔哈不禁感叹,果然是宫里的贵人,这演技,多少个奥斯卡小金人都能得啊!
舒宜尔哈的前面就是静然,静然写了一幅书法,果然获得上面的一致称赞,舒宜尔哈垂着眼帘,把眼里的嘲讽遮住,等静然退下之后,自己上前报了名,画了一幅红梅傲雪图,然后毫不意外自己这幅不合时宜的图得了惠妃夸奖,因她的表态,别人也跟着赞了两句,倒是佟佳贵妃没吭声,最后才说了句“既然惠妃喜欢那就留牌子吧”的话。
这天的阅选结束,又有七八个秀女落选,整个镶黄旗只剩下十七个秀女,那些落选的当天就离了宫,舒宜尔哈不免有些羡慕,转头发现佟佳氏表情跟她差不多,两人不禁会心一笑,佟佳氏问:“我见你上午绣的是梅花,下午画的也是梅花,你很喜欢梅花么?”
舒宜尔哈说:“说不上喜欢和不喜欢,只是想借花喻人,谁知却没什么用,倒是让你见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