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抱关向正在走开的卫兵道:“来两个人,把张先生带出去,掌嘴十下,惩罚他乱嚼舌头之罪。”
“大王,我全是为你着想……”张问璧被卫兵拖下去,外面很快传来他的惨叫声。
“无人可用,暂时充数。”宁抱关道。
“对大王倒有一片忠心。”
“我不缺忠心,缺的是兵马粮草。”
徐础上前拱手道:“恕我直言,大王频频宣称急缺粮草,乃是诈兵之计。”
“嘿,你看出我缺什么了?”
“立足之地,放眼天下群雄,最缺的都是立足之地,降世军来自秦州,却没能在秦州立足,沈家来自晋阳,情况好些,但是老家空虚,经不起变故,至少要稳定半年以后,才称得上立足。至于梁王等人,甚至连座城池都没有,漂泊如水中浮萍,乍起乍落,更无立足之地。”
“既然大家都如此,我也不必着急。”
“可朝廷有立足之地。”
“东都?不出一个月,东都就不再是张家的啦。”
“东都不是张家的,冀州还是,数万铁骑在邺城严阵以待,若是再得贺荣部相助,则能横扫江北,无人可敌。”
宁抱关沉吟片刻,“你比寻常的读书人强多了,可以商议大事。没错,我向朝廷要马要粮,只为换取信任,然后趁其不备,伺机攻占东都。东都是天下第一名城,据说城墙高得能够阻断浮云,占据它,可算是立足之地吧?”
“是立足之地,也是众矢之的,东都无论落在谁手里,都会招来更多的敌人,张氏正是因此暗弃东都,转往冀州。愚以为,大王还是应该前往江东,谋取真正的立足之地。”
“别人都想抢占东都,我却要让开?”
“非也,东都毕竟是京师所在,此时若不参战,一则损失威望,二则再图中原时,不好找借口。为大王计,莫若联合南北,群攻东都,攻而不取,让与他人,等到在江东立足稳定之后,再来趁乱取之,方为长久之计。”
“江东真有那么好占吗?”宁抱关一直想去江东,在他的军队里就有不少来自江东的河工,更是思念家乡。
“这就是我从朝廷要来车马、空印与官职的目的,凭借这些东西,我能让江东义军向大王俯首称臣,有他们带路,大王何愁不能平定江东?”
“嘿,江东人不好打交道,我派人去过,按理说早该回来,可是迄今为止不见人,也不见信。”
“在下与江东有那么一点联系,或许可以用得上。”
“对啊,你是吴国公主的儿子。”宁抱关起身,扶着腰刀,在椅子前面来回走了两遍,“你知不知道江东百姓其实不太怀念吴国皇帝?”
“略有耳闻。”徐础记得清清楚楚,江东河工听说他的身份之后,显露出隐约的敌意。
“根据传言,吴国徐氏一连出了三代暴君,比万物帝还要残忍,杀人无数,天成大军打来的时候,百姓和士兵纷纷投降,没人愿意为徐氏卖命。”
除非涉及天成朝的征服,诱学馆里极少讲述五国的历史,徐础道:“徐氏不仁,因此亡国,但是举兵的江东七族,仍奉徐氏为首。我要劝说的不是江东百姓,而是带兵的七族子弟。”
宁抱关又来回踱步两遍,转而走到徐础面前,“好吧,你的确有鬼心眼子,但是别再多了,若是让我知道你在骗我……”
“以大王之雄杰,当驱使天下之英雄,何以突然怀疑自己的眼光?”
宁抱关大笑,“好,你是个人物,随我来,我让你看看吴越军的家底儿。”
宁抱关一旦欣赏某人,总是立刻给予奖赏,毫不吝啬,他让徐础与自己并驾齐驱,巡视全城,然后召集诸将,当众封徐础为军师,命诸将向他拱手致敬。
吴越军积攒了至少三千骑兵,在城中一角日夜操练,衣食供给倍于寻常兵卒,另有步兵近万,堪称精锐。
这样的一支军队,还远远不能抗衡官兵,但是足以称冠南路群雄。
宁抱关找来五名被收编的江南义军,给徐础带路,另派出三十名骑兵充当护卫,脸上青肿的张问璧继续当副使,但是受到严厉斥责,今后只管文书,不准过问正使的事务,更不准多嘴多舌乱传话。
徐础次日一早出发,正好有消息传来,北方的晋阳军与梁军讲和,一同逼近东都,与官兵打了几场小仗,胜负众说纷纭。
至于晋阳军最终落到沈家哪个儿子手里,还没有明确说法。
徐础只留一名向导,派出其他江南人提前去往各支义军的营地,通报他的到来。
荆州与洛州山河相连,交通比较便利,赶来的义军多达十几支,皆无归属,徐础见机行事,轮番使用降世军、吴越王以及朝廷的名头,说服一支又一支军队,让他们前去与宁抱关汇合,还有一些义军,愿意跟他一块走。
“合则强,分则弱,无论最终投靠哪一方,人多都比人少更受重视。”离吴越军营地越远,徐础越敢于说出这句话,引来更多人追随自己。
他给义军许下一个目标:与江东义军拧成一股,再与北方群雄论强弱高下。
义军散乱,时来时去,但人数还是日益增多,望见江东诸军的船只时,徐础已是六七千人的临时首领,凭借这些人,他要吞掉“故国”来的军队——在这支军队里,他目前只认识一个王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