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时刻,一个叫鲍敦的人站出来,说起此人,在汝南颇有些名望,祖上几辈经商,他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赚来的钱都用来买田置地,三十岁起再不外出,一心务农,聘请武师与教书先生,带领族中子弟学武习文。
鲍敦在城外有庄园,城内也有住宅,乱兵一起,他带领族人进城,地方官吏看重他的名望,对他颇为礼敬,逃亡时也曾邀他一同离去,鲍敦断然拒绝,以为故地难离,百姓无辜,更不可轻易放弃。
郡守大人赞赏他的勇气,留下一些兵甲器杖以及无法随军带走的粮草,鲍敦先从族人当中选出数十健卒,登上城楼,召集全城百姓,分析利弊,号召大家自保。
“有城、有人、有粮,凭此三样,汝南城十年不破!城外千军万马随他来去!”鲍敦激起了众人的热情,当场就有上千人从军。
鲍敦先给所有避难百姓安排住处,城中空屋一律征用,以免除将士的后顾之忧,然后订籍造册,方便分配粮食与衣物。
临时拼凑的军队不堪大用,鲍敦于是定下死守城池的策略,将兵卒分为若干队,每两队专守一段,轮番值卫,他自己则率领几队人四处协防。
在吴军到来之前,汝南城就已遭守过几次乱兵的进攻,规模有大有小,全被击退,兵民士气因此大盛,配合得也越来越熟练,许多号令都是鲍敦临时创制,颇为好用。
军官是极少数留下来的官兵之一,对鲍敦的敬仰之情溢于言表,“郡守大人临走时曾任命鲍三爷为团练使,但是鲍三爷说未得朝廷任命,不敢私接官职,只允许我们称他为‘三爷’。上差一来,鲍三爷就能名正言顺地当官,守城更加便利。”
外面的锣鼓声又变得急切,军官告辞,“我得去守城,请上差喝茶稍待。”
不少百姓在门口探头探脑,军官驱人,将大门关上。
城中情景与徐础预料得没有半点相似,向宋星裁道:“你们不知道守城的是一群百姓?”
宋星裁脸红,“不知道啊,看他们守城的架势,与官兵无异……”
“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城中没有官吏,看不出咱们的破绽,全城皆奉一人为首,只要挟持住鲍敦,汝南立时可下。”徐础笑道,不愿令宋星裁难堪。
唐为天开口道:“听上去这位鲍三爷是个大大的好人,咱们真要杀他啊?”
徐础摇头道:“杀之无益,反而激起民愤,待会我还是以劝说为主,劝说不成,你们听我命令,活捉鲍敦,万不可伤他分毫。”
众人称是,站到两边,等候城主鲍敦。
“险些坏事!”徐础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失误,向宋星裁道:“你去请鲍敦来,言辞要严厉些,记住你的身份是朝廷派来的公差,鲍敦只是一介平民。”
宋星裁立时明白,匆匆跑去找鲍敦。
唐为天想了一会才醒悟,笑道:“可不,老老实实等在这里,哪像是当官的派头?我也出去吆喝吆喝。”
“你会摆官架子?”徐础问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装大人我是装不来,装欺压百姓的公差,我会,还有谁愿意陪我一块去?”
立刻有三人应声,他们身材比较高大,更有官差的威风。
四人出堂,外面很快传来斥责叫骂声,徐础担心他们做得过头,结果唐为天等人很快回来,端来酒、果、肉脯。
“原来好东西不少,都被藏起来,让咱们喝淡茶。”唐为天一见到食物就一切不管不顾。
宋星裁带着鲍敦回来,唐为天等人急忙收起酒肉,走到门口拦住其他人,只准鲍敦一人入堂。
“叛军临城,本城对上差招待不周……”鲍敦前趋,待要跪拜,徐础急忙起身,上前扶起,笑道:“鲍公客气,我知道守城事大,但是急务在身,不得不请鲍公过来一趟。”
“叛军暂时倒是没有攻城之意。”鲍敦对钦差的客气有些意外。
徐础向堂外望了一眼,看到二三十名健卒站在庭院里,他向宋星裁点下头,示意关门,然后转身向鲍敦拱手行礼。
鲍敦急忙还礼,“上差这是为何?”
“东都即将失守,天下纷纷,不知所从,鲍公有何见解。”
“啊?”鲍敦一脸困惑,“这个……草民哪懂这些事情,唯上差之命是从。”
徐础从怀中取出一枚印,双手奉上,“既然如此,请鲍公接下此印,从此做一名郡守。”
鲍敦心中对官职颇有期望,原先嫌团练使太小,因此婉拒,指望朝廷能封更大一些的官职,可一郡之守却在期望以外,实在太大了些。
“是朝廷……”鲍敦接过宝印,愣住了,那分明是一块空印,上面没有任何字样。
徐础道:“朝廷无力自保,早将外面的郡县弃之不顾,如何肯封官职?鲍公一呼百应,当为一方枭雄,何必专心念念于天成朝的官职?若能振臂再呼,郡守亦是小官,将相王侯近在咫尺。”
鲍敦这才明白,原来他接进来的是一位假钦差,心中稍一犹疑,纵声大呼:“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