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耽与徐础寒暄多时,携手进厅,谭无谓没办法,只得下车,跟在后面昂首步行。
厅里已经摆下酒宴,沈耽一个劲儿地道歉,对谭无谓虽然冷淡,但是并不失礼,命仆人再加杯箸,给谭先生一个位置。
四人入座,沈耽叹息良久,一个劲儿地说“想不到”,说到改姓,他十分赞同,“础弟是吴国人,一点没错。”
“我也是这么说的。”谭无谓插口道,坐在那里等仆人斟酒。
徐础拱手道:“未让沈五哥早些知道,非心中不愿,实是牵涉过大,难以开口。”
“行大事者谨言慎行,础弟若是早早说出计划,我反而不看好。础弟远道而来,家父不胜欢欣,只因冗务缠身,特命我出面接待。我先敬三杯,然后请础弟稍稍休息一下,再做痛饮,如何?”
沈耽善解人意,见徐础风尘仆仆,知道他路上受过不少苦,因此要让他先洗漱更衣,再出来喝酒。
半个时辰之后,徐础换身新衣,干干净净地出来,顿觉轻松,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东都。
其他三人正在等他,谭无谓也换一身新人,不知是沈耽赏赐,还是他硬要来的。
徐础再次入席,互敬三杯之后,他说:“我此来晋阳,一是投奔沈伯父与沈五哥,求个安身之所,二是有一场未竟棋局,我已属意中央天元,特来问五哥还要固守一隅吗?”
这是两人之间的暗语,沈耽正色道:“天元乃必争之位,我下棋从不落于人后,当针锋相对。”
刘有终明白这两人在说什么,谭无谓居然也明白,开口道:“东都兵马尚众,锋不可挡,上上之策,莫若派兵渡河入秦,驱乱民入潼关,以为前锋,与此同时,派一吏携余威说服冀州,两翼稳固,可南图天元之位。”
徐础觉得这个计划不错,正要开口,沈耽向他使个眼色,自己问道:“谭王孙妙计,然则秦州纷乱,非一时可定,需兵几何?”
“沈并州亲征的话,需兵十万,换我的话,需兵三十万。”
“谭王孙倒是谦逊。”沈耽微笑道。
谭无谓摇头,“沈并州文官出身,带兵十万已是极限,到秦州之后只可直驱西京,然后驱赶乱民攻打潼关。”
“谭王孙亲自领兵呢?”
“我若领兵三十万,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可全平秦州,乱民尽为我用,兵力倍增,分兵回并州,潼关可不攻而破,然后……”
谭无谓一说起来就不住嘴,沈耽与刘有终不停敬酒,十几杯下肚,他的舌头大了,话也有些乱,“我刚才说到哪了?哦,南图洛阳并非上策,并州一动,天下皆动,洛阳乃四战之地,难攻,也难守……”
又是三杯下肚,谭无谓已说不清话,沈耽命仆人将他架走,长剑划过地面,留下一串响声。
沈耽笑道:“这个谭无谓,口才有些,就是不分场合。”
“他自称原是梁国人。”
“嗯,祖父曾娶过梁国的一位公主,到他父亲这一代已经衰落,他却念念不忘,喜欢被人称为‘王孙’。”
徐础想起经常自称“梁朝帝胄”的马维,但是没有立刻开口求取救兵,问道:“乱军已逼近东都,朝廷纷乱,沈并州还在等什么?”
沈耽轻叹一声,“父亲谨慎,不愿做第一位起兵之臣。”
沈直与大将军的想法一样,徐础道:“可朝廷已生疑心,若是坐等,时不再来。”
沈耽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父亲……”沈耽扫了一眼,厅里仆人纷纷退下,“请刘先生说吧。”
刘有终在东都就与沈耽结交,逃至晋阳之后,成为心腹之一,先向沈耽拱手,然后道:“能说的话都已说过,沈并州不为所动。眼下之计,唯有生米煮成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