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拼命,搞死一个算一个,你不要慌,把娃儿带着走。”
“你去拼那个命做啥子?好容易挣命才回来的,跟我娘儿俩一起走啊?”
赵铁山擦拭弓弦的动作为之一顿,露出一个憨厚的表情,挠了挠头才道“不成咧,招娣,狗官兵把山围了一圈,你躲一躲把小娃儿照顾好,那些小娃子们都死完咧,男人不死光,对不起人咧。”
吴氏一听,泪珠儿就忍不住跟连珠串儿一样滚落下来,口里埋怨与手脚动作分两面进行着“就你会热心热血的,那些娃儿,虽然不应该,你去做什么?能顶什么用?叫我娘儿俩讨生活,去哪儿能讨饭吃?你倒不如把我娘儿俩一起带着跑一跑,兴许能有一条活路嘞?”
赵铁山顿了一顿,他有些动摇,可随着远处细琐碎乱的脚步声传入他极度灵敏的耳朵里之后,神情又变得复杂而又坚毅。
他摸了摸自己挚爱的耳坠,这个动作叫他的手臂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意“以前是土匪,现在是官兵,两个不一样,不拼命,你们娘儿俩都难活。。。。。。快些走,往山上面跑,往小寨子躲一躲,要是有那个好运气,就去找小斌,找厚熜,他两能有法子叫大家伙儿都有活路。”
说着他踉跄又坚决的站起身子,把背一猫,一如往常,那脚步声轻的几乎听不见,竹门吱呀!一声轻响就开了半溜儿,紧接着赵铁山的身形就没入黑暗之中不见了。
吴氏下意识朝着村庄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这个时候她才见着,远处有明晃晃的火把照耀。
她耳朵不如自己丈夫好使,但明晃晃钢刀泛出的银白光色,她还认得。
那种危险的预感几乎直冲脑门顶,她下意识把怀里娃儿抱得紧了些。
一丝痛苦的神色在她的脸上出现继而隐没下去。
上回有丈夫在她身边,她没有害怕的机会。
这回有幼子在她身边,她没有害怕的余地。
她脸上坚毅着,见着东西准备停当,再多拿些什么东西的余量也没有,她直接腰背一猫,也学着丈夫的姿势,迅速钻出门去。
门外面的黑暗,她能稍微看清楚一些,后面逐渐嘈杂起来的声音更是伴随着微小的喊杀声与嘶吼声。
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到了那嘶吼声的所在地?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也和铁山哥一样能够赶到那里的?铁山哥伤了一条臂膀,会不会。。。。。。
不会,不会就是不会。
坚定的甩开纷乱杂念,她带着小娃儿直接翻过后面小山坡,这是朱厚熜那两小子每一回过来,想心事,或者商量一些不便人晓得的事情时候喜欢待的场地。
这地方不算顶好,但高过自己家房子,又迎着山风,能看的稍微远一些。
朱厚熜当她不晓得,他之所以那么喜爱这里,完全是因为骨子里那股子想当英雄的气概在作祟,村里许多崇拜他的小男孩都喜欢模仿他们两,学着在这坡上一坐。。。。。。
他还老是抱怨劳什子自己明明坐了恁多事情,却没有人夸赞,他也不看看有多少小孩跟着他后面一口一个厚熜大哥,陆斌小哥的叫着。。。。。。
吴氏颇有些心苦楚的想着,辛辛苦苦好几年时间才重新建成的村庄,又没了,怎的这世道,就没有让人能安稳待住的好去处呢?
好在女儿是平安且安稳的,因为她就在王府,两小哥儿是有能耐的,这是值得宽慰的地方。
吴氏身躯比男人要瘦小得多,偏生脚掌宽大,又对这山里路走的惯,眨眼功夫已经到了坡顶,在往着前边去,稍微下一点儿坡,再钻进去就是老林子了,当初各家各户选地方建屋儿,都选那宽阔近水的地方,就她吵着非得选这边,原因就在于此处了。
当初因为这个小心思,她的铁山哥还跟她闹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脾气,只觉着自己对不起村里人,可谁叫自己只是个妇人呢?而且就算如此,不也,不也。。。。。。
吴氏下意识回首望了一言,身躯伏在低洼凹陷一些的地方。
不望还好一些,一望之下,一股子崩溃的情绪差点直接毁灭了她,那远处有人用竹竿子撑起来一串人头,有一个正好是对着她这边,她瞧见的分明,那是赵老六。。。。。。
一股子欲哭泣欲哽咽的情绪被死命压在喉咙里,她连颤抖也不敢,自己的铁山哥教过她,逃命就逃命,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听,什么都不要看。
可是因为他不在边上,对于自己犯的错误,只能用理智去压制,弥补。
“吴婶娘!吴婶娘!”一个清澈稚嫩的声音传了来。
吴氏回首望山坡下面瞧着,一个穿着小破衣裳的孩子轻声叫唤着,这小娃儿氏老六的孩子,他有些无助,害怕,身体直发抖,脖子上也挂了几张烫烙饼子,攀爬的慢极了,一点儿也没有他平日里机巧的劲儿,有些想要回头望一眼,但许是家里人强命了不许,这才憋着泪珠儿,一点点爬着。
吴氏急着四肢都要冒烟去,看着远处还没有人影攒动,远处嘶喊的声音也没听歇,火急火燎窜了下去,直接把那孩子一捞,夹着便跑了。
“小跳蚤,你作死耶!你娘呢?”
“婶娘,我娘,我娘她叫我顺着这条路找你,不许我回头,她说要去找阿爹,说不要我了。”
“不许回头望,都说了不许回头望!快些,快些,跟着婶娘一起,快跑起来,婶娘没说听,就不许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