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会儿我要在这个宅子里转一转。”他看着花大管家,“不要让下人跟着我。”
花大管家抬起头,面上浮现出些许为难之色:“这……”
“我师弟喜欢一个人呆着。”白飞鸿对他笑笑,“照做就好了。”
“是啊。”花非花阴阳怪气道,“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修真者,你还怕他在花家走丢了不成?”
云梦泽搁下筷子,目光沉沉地压在花非花身上。花非花夸张地抖了抖,扶住自己的心口。
“玩笑罢了。”他笑着说,“别打我啊,云师弟。”
——我看你这说的分明是“快来打我啊”。
白飞鸿当机立断,将碗筷往桌上一放,猛地站起身来。
“我吃好了。”她谁也没看,“我去看看病人。”
花非花忙也跟着起身,追着白飞鸿的脚步出了厅堂,口中高呼着“等等我——花家地形复杂,我给你带路——”,渐渐跑得远了。
云梦泽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二人的背影一会儿,片刻之后,他垂下眼,松开扣着桌面的手,若无其事般站起身来。
“都收了罢。”他只说了这样一句,便独自离开厅堂。
衣袖拂过桌面,掠过那几道深深的指痕。
鉴于云梦泽说了不要人跟着,花大管家不好直接跟上去,他站在原地,被火烧得面目模糊的脸上,神色晦暗难辨。
而另一边,白飞鸿也到了疯女人的院子。
小婢女正撑着脑袋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见他们进来,才惊得一下子蹦起来,慌慌张张地冲两人行了个礼。
“少爷……”
花非花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行了行了,这回不扣你月钱,但你要再躲懒下去,大管家非收拾你不可——这位白姑娘是医修,来给里面那位看看病。她醒了吗?”
“醒着醒着!”
小婢女胡乱点头,急匆匆转过身去开门,却险些把自己绊一跤,她涨红了脸站稳,深吸一口气,才用还在哆嗦的手打开了房门。
“早上用过饭以后她就一直在屋里,还是老样子,一个人在那过家家,也不理人的。”
小婢女进门便先喊了一声“连姑娘”,才侧过身将白飞鸿二人让了进来。
那疯女人正坐在空无一人的床榻边,床上摆了几个枕头,又堆了一坨被子,隐约弄出了一个人形。她手里抓着一只空碗,用瓷勺子刮着碗底,舀起一勺不存在的汤药,吹了又吹,才喂给那个不存在的人。
“……小姐,把药喝了,才能好得快一点。你还要看着小少爷拜入仙门,风风光光的回来,再娶个情投意合的姑娘不是?就为了这个,小姐你也不能现在就倒下啊。”
疯女人嘀嘀咕咕,又自顾自地笑。
“要我说,小少爷是个好的,和老爷那个没良心的不一样。这次回来还特意给你带了礼物,多孝顺的孩子,连我也给带了一份。说什么‘多亏连姨平日照顾我娘’……真是的,分内之事,哪里就要他来谢了。小姐你也说说他,老爷给他的钱也不多,哪能这么破费。”
疯女人说着说着就转过头来,看到花非花的时候,她陡然发出一声惊叫,手里的药盏砰的摔了,她却也顾不得那么多,扯着旧帘子就躲去了床柱后面,捂着耳朵哆哆嗦嗦地念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小团。
花非花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白飞鸿的肩。
“她现在看到我就会想起火灾那天的事,我先出去了,你给她好好诊治。”
白飞鸿应了一声,待花非花离开之后,她才走到床边,稍稍弯下腰,对着蜷缩成一团的疯女人伸出手去。
“没事了,出来吧。”她柔声道。
也许是她指尖回春诀的温熙令疯女人感到亲切,也许是她柔和的神情让疯女人想起了故人,她怯怯地探出头来,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确认了花非花并不在这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手指却还是死死抓着帘子不放,似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再度缩回床柱后面去。
“嘘——”疯女人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一双眼睛神经质地瞪着白飞鸿,“猫妖还在外面,你可不能说话,不能让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