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商婵婵和荔容郡主见谢翎颇多,黛玉自知无血缘亲戚,在宫里行止向来留心,从不肯见外男的。
便是在太后宫中,也都只往几个姑娘那里去顽,非召绝不自己往前头太后殿中去,若无太后准许明示也从不往妃嫔宫中行走。
正是为了避免遇到前来请安的皇上和诸位皇子,免生事端。
皇后也素来赞成黛玉的谨慎。
尤其在皇后看出贵妃那边的心思后。
贵妃虽然不敢上商太后宫里请人。但逢年过节,给黛玉的礼总是封的仔细,一看就是细细挑过的。
花朝节是黛玉的生日,各宫娘娘虽都也送了礼,但贵妃那里却是打发心腹女官前来,借着送礼之名与黛玉攀谈了片刻。
贵妃为人又向来不会遮掩,种种琐事落在皇后眼里,如何不明白贵妃的心思。
皇后怎么可能让贵妃母子算计了黛玉去,便是黛玉不进她谢家的门,也断断不能嫁与二皇子!
故而皇后本意再看两年,因着贵妃这事儿便不肯再拖,这就将胡氏宣进宫里,准备若看好了两家的婚事,便早早请陛下的圣旨,不能叫贵妃钻了空子。
只是黛玉与谢翎虽同在宫中,但未曾见过。皇后既拿黛玉当女儿看,自然是规矩不如人情,还是想日后黛玉得一个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夫君才好。
于是便想着胡氏先说说谢翎的好处,日后有机会让两个孩子在年节场合下彼此见一见,正是两全其美。
谁知这第一步打算,就叫胡氏给她砸了场子。
胡氏倒是说了谢翎之事,可说的是些什么?不说他得圣人看重,不说他为人稳重,不说他孝顺知礼也罢了,哪怕你说说谢家的家世富贵也好啊,结果胡氏却是说起了谢翎的哑巴历史,且说的没完没了。
黛玉这样玲珑剔透的孩子,能看上不说话的人?
况且谢皇后也为侄子叫屈:谢翎也不是有言语障碍,不过是寡言些罢了。正事问着他,他也能说的条理分明。
唯有胡氏觉得儿子格外沉默,无非是胡氏本人说话就没有重点,说起来就跑偏的刹不住车,谢翎回答也无从答起,所以才对母亲格外敷衍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一律按照“嗯”来回答。
偏胡氏就把这事儿拿出来说。
谢皇后险些没叫胡氏气倒。
但瞧着胡氏天真烂漫的样子,谢皇后也无从责怪起,只能安慰自己:这位弟媳妇虽然话多了些,但人却是极好的,横竖府上有母亲做主,胡氏不添乱就罢了,总比那些淘气坏事的强。
黛玉听了胡氏说话也觉有趣,她见得多是精明厉害人,一句话说不得就有好几个意思,甚至好几个陷阱。
远了不说,昨儿贤妃娘娘可不就是这样的人。
黛玉见过的人里,大约也就王熙凤这样多话,然而凤姐儿虽然话多俏皮,但句句也都是有用的,不似胡氏这般,真的是坐了就开始闲聊,都不需要人应和就能自己无缝衔接从一个话题流水转入下一个话题。
于是她也只含笑坐着不语。
倒是商婵婵听得乐不可支,虽说也听父亲讲过谢翎的哑巴历史,但那哪有胡氏亲口说得活灵活现。
更想不到谢翎那样严肃凌厉的人,倒有这样一位亲娘。
胡氏这里虽被皇后嗔了一句,但话匣子仍然关不上,不多时就又绕了回来,继续说起了谢翎的往事。
皇后明白哪怕是自己,也拉不回胡氏这位弟媳妇了,于是当机立断只道:“玉儿,今日花房送了几盆极好的山茶,你与商大姑娘去挑两盆摆着玩吧。”
黛玉与商婵婵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是谢皇后有话与胡氏单独说,于是忙起身告退,跟着雪柳到了外头,各挑了一盆玛瑙山茶回了凤景宫。
这里谢皇后看着仍然欢欢喜喜的胡氏,无奈道:“宣你进宫可不是为了揭翎儿的短的。”
胡氏疑道:“翎儿如今会说话了,这算不得短处呢。”
谢皇后彻底没脾气了,反而笑了:“罢了,你只回去将今日见玉儿的事儿转告母亲吧。再者,也请父亲和哥哥多上心,虽则是儿女婚事,但咱们府上和林家都不是寻常人家,朝堂上头的牵扯也得虑到。”
胡氏虽然说话没有重点,但倒也有自己的好处,就是听话。
胡氏虽从前是个娇养的女孩,却没有惯坏了她的脾气,将她养成自大的性情。因知自己的不足疏漏,便事事都听从老夫人的安排。如今皇上登基,谢家又成了国公府,身份愈重,胡氏就愈发不肯自己拿主意,事事请婆母的意思。
更盼着日后的媳妇儿能跟婆母一般,精明能干,这样她就过的更舒服了:婆母有事直接就交代给孙媳妇,这样夹在中间的她不但不用拿主意,连执行命令的活计都可以省了。
想起来就是有盼头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