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伤并不重,大腿的伤口只划开了皮层,胸膛的那伤口深些,已经划开了肚皮,需要缝线。
当我浑身是血的被她搀扶着送进医院时,我看见了她的眼泪,我躺在担架上,她那宛如断线的珍珠一样的泪,滴落在我脸上,冰凉但真实。
我的恋爱经验几乎是空白,我完全做不到刘八斤那样,面对猎物的游刃有余。
当她一遍又一遍问我为什么那么傻时,我嗫嚅着,傻笑着,忘记了言语。
躺在医院住院的那半个多月,是我用一生珍藏的记忆。
我知道了这个丁香一样的女孩的名字叫李瑶,她在八里巷附近不远的天茂大厦的一个柜台做导购。
因为我,她请了假,每天除了睡觉,其它时间都待在医院,陪着我。
那段时间,我每天吃的粥,都是温的,枕头边,永远有一只削完皮并且鲜嫩的苹果,睁开眼,就能看见她坐在我身边,贝加尔湖一样的清澈眼眸注视着我,那是一种仿佛下一秒就能溢出湖面的温柔。
我很庆幸,我没有按宋哲的法子去办这个事儿,否则,这将是对这清澈不含杂质的眼眸的亵渎。
……
在我与李瑶故事开始的前半个多月,大概是96年,4月下旬的某天。
那天我继续开着车,像是失了魂一样的把车停在八里巷的外婆饭馆后面,然后独自走进饭店,点了一碗面。
吃着面,我的大哥大响了。
电话是刘八斤打来的,他带来了一个仿佛白日惊雷一样的消息:
耗子,死了!
……
耗子叫张富春,是我们的兄弟。
是去年年尾才跟着我们的兄弟。
准确说,张富春是跟着刘彦明的。
据刘彦明说,去年12月中旬的某天,一次从游戏厅打游戏出来,碰上张富春。
那天,只穿了件洗得发白牛仔裤,加发黄的衬衫,冬天冻得浑身发抖的张富春冲上来,十分激动的抓住刘彦明的手,说:
“你就是江陵五虎的大虎,明哥吧?”
当时刘八斤也在场,刘八斤与刘彦明两人有些不解地看着张富春。
张富春冻得鼻子通红,但神情很激动,抓着刘彦明的胳膊,当场就要跪下,边说:“明哥,收下我,我想跟你混!”
最近一年多,想跟着我们混的流子并不少,但目标这么明显的,当街就要下跪的,就张富春一个。
张富春成功了,刘彦明收了他。
……
跟我同岁的张富春家境很不好,母亲有间歇性癫痫,父亲是务农的工人,张富春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在念初中的弟弟和读完小学就辍学的妹妹。
张富春弟弟妹妹出生那会,计划生育已经实行了,他的弟弟妹妹都属于超生的,因为超生,还罚了不少钱。
这让本就穷苦不堪的家庭更雪上加霜,所以,小学成绩还不错的张富春被迫辍学,十三四岁就在社会上打流。
打流这些年,搞盗窃,半夜爬人家窗户,偷到一半发现开门声,来不及爬出去,只能躲床底下,一整晚不敢出来,这种经历都有过。
还在餐馆端盘子,在百富广场给人擦皮鞋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