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不妨。”
“那日小的听见钺安跟了爹马来家,在夹道内,嫂子问他,他走了口,对嫂子说了。”
西门庆仔细一看,钺安不在,心中大怒,连声使人寻出钺安儿。
钺安听到西门庆问话时,便溜出躲进了潘金莲房里,跪在金莲面前求五娘救命。
金莲听了原委,说道:“怪道囚根子唬得鬼也似的。我说什么了不得的事,这般惊天动地,原来还是为了那奴才淫妇。”又对钺安说道:“你在我这屋里,不要出去。”
西门庆见叫不到钺安,在前厅暴跳如雷,一连使了两次小厮来金莲房里寻他,都被金莲骂了回去。落后西门庆自己一阵风走来,手里拿着马鞭子,问:“奴才在哪里?”
金莲不理他。
西门庆绕屋走了一遍,从门后拉出钺安来要打。金莲上前,一把夺过马鞭,掠在床顶上,说道:“没廉耻的货儿,欠脸做个主了!那奴才淫妇想她的汉子上吊,你心里又羞又急,也别拿小厮们来煞气。关小厮哪门子事儿?”西门庆听了,气得眼睁睁的。
金莲对钺安说:“你往前头干你的营生去,不要理他,他再打你,有我哩。”
那小厮赶紧朝前跑去。西门庆叹了一口气,走了。
潘金莲望着离去的西门庆,心生一计。她来到后边,见了雪娥,说道:“这话本不该我说,那来旺儿媳妇也太神气了些。你知爹为啥打发她汉子?她告诉爹,说你要了她汉子。爹这才恼了,下狠心递解了来旺。前日爹打你那一顿,剥了你的头面衣服,都是她告知的。”
雪娥并不十分相信金莲的话,不过,这几句却使雪娥愤满心中。
金莲又走到惠莲房里,先安慰了两句,然后说道:“这事还不知怪谁哩。你知不知那孙雪娥在后边骂你不?说你是蔡家使喝了的奴才,积年转主子养汉。若不是你背养主子,你家汉子怎会离了家门?说你眼泪留着些洗脚后跟。”
惠莲知道金莲的手段,听了这话,也得恨雪娥七分。
四月十八日是李娇儿生日,院中李妈妈并李桂姐都来与她做生日。吴月娘留她们同众堂客在后厅饮酒。西门庆则去了别人家赴席。宋惠莲吃了饭,早晨在后边打了个晃儿,进了自己房里,倒头直睡到日头沉西。雪娥整天忙得发急,一次两次使丫环来叫,只是不见人出来。雪娥心里不高兴,走到她房里来叫,说道:“嫂子做王美人了,怎么这么难请?”不见惠莲答理,雪娥又说道:“嫂子,你若是想你家旺官儿也不是这般思想。早思想好了,不是你他也不得死,还会在西门庆家里。”
这几句话可是了不得,惠莲听了,便把这些日子的窝火与那金莲挑火全点着,翻身跳将起来,对雪娥说道:“你莫名其妙走来浪声颡气!他便是因为我弄出去了,你为什么来?你挨了打了,被撵得不容上前了,心里难过?大家都将就些罢了,何必撑着头儿来寻趁人?”
雪娥听罢,心中大怒,骂道:“好贼奴才养汉淫妇!如何大胆骂我?”
惠莲不快不慢地反嘴说道:“我是奴才淫妇,你是奴才小妇!我养汉养主子,强如你养奴才!你倒背地里偷我的汉子,还来自家掀腾。”
这几句又分明戳到雪娥的心上,雪娥怎不急?二话不说,见宋惠莲不提防,抢步上前,一个巴掌打在惠莲脸上,立时显出手掌印儿。
惠莲捂住脸,说道:“你如何打我?”说完,一头撞过去,将雪娥撞倒。
两人揪扭在一起,打得通通直响。来昭妻一丈青听见动静进来劝解,把雪娥拉起往后边走去,两个人仍骂不绝口。
吴月娘走来一人一扁担般地骂了两句:“你们都没些规矩儿,不管这里有人没人,弄得宅乱家反。等你主子回来,看我对你主子说不说。”又见惠莲头发散乱,说道:“还不快梳了头,往后边来哩。”
惠莲一声儿不答话,待月娘去后,倒插了门,哭泣不止。哭到掌灯时分,趁众人都忙着堂客吃酒不注意时,寻了两条脚带,拴在门楹上,照上次的样,自缢上吊。没人觉察,三魂七魄全归了阴曹地府,亡年二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