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上了自己的马车,立刻就恢复了正常,他将王俨与屠勋留在马车之中,面带愁容地说道:“二位大人,阉贼刘瑾所作所为,二位大人如何看待?”
王俨说道:“首辅大人,阉贼这是拿赵山河试探满朝文武,下官认为刘瑾这一次对赵山河明褒暗贬很可能是在释放着一个信号,开春之后他可能会接着对付赵山河的事情,对文武百官下手疯狂敛财。”
屠勋看着王俨,张了张嘴,接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不言不语。
“屠大人,你怎么想的?”李东阳看着屠勋开口问道。
“首辅大人,下官与王大人的看法不同,下官觉得这是一次‘指鹿为马’,刘瑾想要造反。”屠勋一狠心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王俨听到屠勋的话后,一下子瘫软在李东阳的马车中,惊恐万分地看着屠勋,在屠勋点头后,将目光转移到李东阳的身上,期盼着李东阳能够否定屠勋的看法。
“王大人,我与屠大人看法一致。这一次的宴会就是刘瑾‘指鹿为马’的一次试探。”李东阳说出了王俨最不希望听到的答案。
“那我们赶紧向万岁禀报。”
“王大人糊涂啊,刘瑾造反只是咱们的猜测,根本没有真凭实据。另外刘瑾既然敢当着满朝文武进行试探,那么他就一定有应对的办法。依老夫的判断,恐怕咱们这次参加宴会的所有官员都已经被刘瑾监视了。人家现在正举着屠刀等着咱们有所行动呢。”李东阳对王俨讲述着他的判断。
“首辅大人,这可如何是好?万岁现在恐怕还蒙在鼓中,万一遭到了刘瑾的毒手,咱们的大明江山可就要天下大乱了。”屠勋焦急的说着。
“暂时刘瑾还不会造反,毕竟造反是不是儿戏,需要方方面面都做好准备。”李东阳开始分析刘瑾造反时机还不成熟的原因,他对王俨与屠勋说道:“首先京城三大营,十二卫军这些武力的掌控上。阉贼刘瑾还没有绝对的优势;其次,锦衣卫、西厂、东厂这三个至关重要的衙署刘瑾还插不进手;第三,赵山河的农场大营和万岁在宫中建立的秘密基地这两个足以扭转乾坤的地方刘瑾还没有掌控。尤其是万岁在宫中建立的秘密基地一直在生产着一种非常强大的武器,刘瑾如果不能掌握这个地方,就算有千军万马都不能奈何万岁。”
“首辅大人,那是什么东西?”屠勋开口问道。
“炸药,靖远伯赵山河研究出来的东西。威力堪比十余门红衣大炮同时攻击一个位置,百十人的队伍,基本上在喘息之间就能灰飞烟灭,任何的城池在炸药面前都像纸糊的一样,根本禁不住炸药的几波攻击,就算是紫禁城也是一样。”李东阳对着屠勋等人讲出来炸药的秘密。
“啊,世上竟然有如此恐怖的东西?”屠勋听到之后倒吸了一口冷气,接着说道:“可是宫中毕竟是阉贼的地盘,他想要霸占秘密基地恐怕也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吧。”
李东阳点了点头,回答着:“不会太难,但是也绝对不会太轻松。张永一直负责宫中很多事情,刘瑾虽然也在宫内,但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瞒过张永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刘瑾来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掉张永,控制皇宫。所以,咱们现在只能期盼着张永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他活的越久,刘瑾造反的时间就越晚。”
“要不要想办法通知一下张永?”王俨急切的问着,毕竟刘瑾如果造反,他们这三个提前离席的人肯定会首当其冲成为刘瑾清除的目标。
“必须要通知张永,但是不能是咱们去通知,让张鹤龄去。张鹤龄自从当上了皇家牙行大掌柜的,进皇宫的次数日渐频繁,与张永见面非常容易。而且张鹤龄这个人嫉妒心、攀比心重,这一次晚宴万岁大宴群臣,刘瑾没有叫他,他肯定会对此心生不满;再加上他跟赵山河的关系莫逆。只要让张鹤龄了解一些宴会上发生的事情,相信拨不离间这种事情张鹤龄自己就能替咱们办了。”李东阳不想让三人之中任何一个人被阉党报复,给其他二人出着主意。
“首辅大人,您看赵山河现在的处境?”屠勋虽然不喜欢赵山河,但是在对待刘瑾造反这件事情上,他属于坚定地保皇党,与赵山河的利益还是一致的。
“屠大人,靖远伯赵山河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了。”李东阳沉思了一下,继续说道:“众所周知,赵山河与刘瑾是死对头。自从宣府总兵府的那一场大火过后,赵山河就与刘瑾势同水火!后来随着赵山河手中权力逐渐壮大,刘瑾多次在赵山河手中吃大亏,尤其是谷大用死后被找出来无数的钱财这件事情,更让刘瑾如同坐在火山口上,生怕赵山河再来一次代替主子教训家奴的事情,所以后来才有了赵山河出巡宣府这件事情。”
“首辅大人,难道内阁这段时间就没有收到宣府的文书吗?”王俨向李东阳追问着,在王俨看来赵山河再不是东西也不会将屠刀架在满朝文武和皇帝的脖子上,属于可以缓缓图之的对手,刘瑾造反就在眼前,必须尽早镇压。
“目前,内阁收到赵山河的文书只有两封,第一封是在下花园驻扎时候发来的,第二封是到达宣府之后发来的,文书里面记载的东西也很简单,就是说了一下基本的行程。”李东阳低声说着。
“首辅大人,是不是赵山河在宣府事情太多,以至于忙于公务无暇分身?”刑部尚书屠勋问道。
“屠大人,内阁后来没有收到过赵山河的文书,但是万岁却天天能够得到宣府的消息。原本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就在前日,万岁宣我入宫问询正德三年大明国情,我听到万岁说赵山河以乱民为诱饵,以五百军士为代价,歼灭了蒙古骑兵一千三百余人,已经逼退了宣府城外的蒙古军队,下一步只要镇压民乱就可回京交旨。”李东阳说着自己在御书房中从朱厚照口中得到的消息。
“对这件事情,我后来还去兵部询问了一次,兵部尚书曹元表示今日从未收到过来自宣府的任何军报。”李东阳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疲惫,将身体靠在马车上。
“首辅大人的意思是,宣府所有的军报都是刘瑾伪造的?”屠勋听到李东阳的话后,大吃一惊,心中更加确定刘瑾即将造反的实事。
李东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车厢内陷入一片死一样的沉寂,三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王俨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口对李东阳与屠勋说道:“二位大人,前些日子我家的管事吃过午饭后去街上采办东西,说是看到了刘瑾带着武德卫、龙骧卫各五百人从德胜门进城,看样子是从昌平方向回来的。”
“肯定是去了农场大营。”李东阳重新坐直了身子,皱着眉头思考着。
王俨与屠勋二人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着,不敢打扰李东阳的思绪。
良久之后,李东阳开口说道:“刘瑾必然是去了农场大营,想要趁着赵山河不在的时候夺取农场大营以及蛮横军的控制权。从时间上判断,刘瑾在农场大营停留的时间不过超过半个时辰,半个时辰的时间是不够接收和控制农场大营的。也就是说刘瑾对农场大营的图谋失败了。”
“怎么可能失败?刘瑾可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按今天的情况来说,刘瑾绝对有伪造圣旨的能力。”屠勋心中充满了疑问。
“如果是别人的大营,刘瑾肯定不会失败,但是赵山河的大营刘瑾想要进去恐怕不容易。我与靖远伯多次打过交道,此子思想天马行空,行为每每有出人意料之举。如果老夫估计不错的话,恐怕赵山河在离开昌平前往宣府劳-军之前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提前做出了安排。”李东阳回想起自己与赵山河几次接触,除了在张采府邸的事情上因为其他人的原因占到了一些便宜之外,其余的时候此次吃瘪的情景,对赵山河能做出防备刘瑾的举动也就不在感到奇怪了。
“靖远伯了不起啊,居然能够提前预防刘瑾掌控农场大营。这一下给咱们争取了不少时间,只是农场大营能顶的住刘瑾的压力吗?”屠勋称赞着赵山河。
“农场大营都是赵山河的死忠,尤其是现在营中的五个偏将都是跟随赵山河从宣府来到昌平的老人。那些人在面对阉党的时候根本不会感觉到压力,不要忘记这些人都干过什么事情:在宣府的时候冲击总兵府,用枪顶着刘瑾抢下四个御医;回京之后与马永成一场血战,直接追杀到皇宫;带着锦衣卫抢了内行厂的粮库;后来还杖毙谷大用。如果说这世上跟阉党作对最肆无忌惮的人,非农场大营莫属!我估计,刘瑾要想拿下农场大营,恐怕要大动干戈才行。”李东阳分析着农场大营军士的性格,做出了农场大营必然会跟刘瑾死磕到底的推论。
李东阳的话,让王俨与屠勋二人看到了一丝希望,在二人的心中有了对抗刘瑾的底气,二人与李东阳密谋了一段时间,在李府门前下了马车,各自返回府邸,暗中做着安排。
李东阳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在宴会之后这段时间里他所猜测的事情除了赵山河没有死之外,其他的事情都非常准确。这一点就注定了刘瑾对李东阳“当断不断”的定义是错误的,也成就了刘瑾造反失败的一个主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