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飞在一间破败的茅屋里悠悠醒转。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他睁开眼睛时,只能从茅屋的窗口勉强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有了一片鱼肚白。
再过一段时间,天应该就会亮了。
他躺在铺着干草的一块石板上,他伸手想撑起身体,不料用力之下,浑身却忽然一阵剧痛,他又不得不重新颓然躺下。
路小飞无力地躺着,眼睛失神的看着茅草屋顶,脑海里开始回忆今夜所发生的一切。良久以后,他竟然发出了一阵笑声。
笑声苦涩酸楚,眼角已经流出了泪水。
他笑得很无力,也很无奈。
他笑了一阵后,茅屋里就忽然有人开口说话。
“体内纯阳剑气残留,引发早以隐藏在肺腑中的陈年暗伤,如今肋骨再断四根。若非有三根银针续命,你如今岂能再笑得出来?”
说话之人声音冰冷却又平静,丝毫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路小飞止住了笑声,他偏过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茅屋燃着一堆火,忽明忽暗的火光才让这黎明前的茅屋中有了那么几分温暖。
火堆后面的阴影中,坐着那个说话的人。
火堆中忽然有干柴发出噼啪一声,爆开一团火星,在飘散的零星火光里,映出一张冷漠的脸。
路小飞看清了那张脸后,已经由黄变黑的脸上就现出了既意外又无奈的表情。然后他就轻声一叹,说道:“公子羽。”
那火堆后的人,正是公子羽。
公子羽脸上没有表情,他右手食中二指轻抚散于胸前束发的一根飘带,眼睛抬也不抬地说道:“你知道我一向对没有意义的事没有耐性,你已经昏迷了四个时辰,如果再不醒来,你就只有睡在这里等死了。你应该不知道,这茅屋外面,有几条野狗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路小飞无声的苦笑了笑,他忽然紧盯着公子羽,似乎要将火堆旁的人看个通透一般,他皱眉问道:“这么说来,是你救了我?”
“现在是我救了你。”公子羽从身旁捡起一根干柴丢进火堆了,腾起火星一片。他依旧语气淡漠,说道:“如果没有那三根银针为你续命,你绝对活不过两个时辰。”
路小飞皱眉,他已经察觉到自己胸口处的三处穴道隐约有一丝疼痛感。
但他并不在意,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公子羽,问道:“那在竹林中救我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你?”
公子羽道:“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是最不喜欢舞刀弄枪的人。”
“我并不了解你。”路小飞道:“我可以说这个江湖上,最不会让别人了解的人,就是你了。”
公子羽终于抬头看向那个已经气若游丝的杀手,道:“那么你觉得,竹林里救你的人会是谁呢?”
“我不知道。”路小飞轻轻摇头,说道:“我虽怀疑是你,可是你说得对,这么多年来,无论你遇到多么危险的情况,我都从未见过你亲自动手。或者也可以说,你根本就没有可以从叶素真手上把我救出来的武功。”
公子羽微微点头,道:“这一点你倒说得没错,放眼整个江湖,无论是谁想要从吕怀尘的关门弟子手上抢走一个他志在必得的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路小飞道:“所以我只能猜测,竹林里救我的一定是和你有关的人,或者也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与你签过契约的人。因为在这个时候能救我的,也一定只会是你。因为你并不能保证我一定能守口如瓶。”他忽然轻叹道:“其实以你的行事风格,如果想要秘密不被泄露,你完全可以提前就将我杀死,那样你也就省去了还要让人去救我的麻烦。”
公子羽再次点头道:“没错,倘若想要一个人永远保守某个秘密的话,让他死掉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既然如此,向来只以利益为上的公子羽,为何现在又要救我呢?”路小飞苦笑道:“如今的我与你早已没有了契约关系,我也已经失去了有用的价值。对你来说,救我根本应该就是一件完全没有意义的事。”
“你说得基本都对。”公子羽淡然道:“我之所以会救你,是因为我想亲自印证一件事。”
路小飞道:“能让公子羽如此煞费苦心,看来那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其实说起来倒也不算重要的事,准确的说,那应该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公子羽冷笑一声,道:“因为我想亲眼看一看你这个愚蠢的人所做的愚蠢的事,到底会不会后悔。”
路小飞怔了一怔,一时没有回答。
“这几年来你所做的一切,莫非就只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和那个早已失去结果的承诺吗?”公子羽望着路小飞,道:“为了那个没有意义的承诺而失去了性命,值得吗?”
路小飞闻言,心头猛然悸动,心血一阵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