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许瞻也会罚阿娅吗?
他也会捧住她阿娅的脸,要阿娅好好地看他。
他也会亲她,会宽她的衣裳罢?
但阿娅是表妹,想必他会温柔许多。
想必他不会嫌阿娅肮脏,不会斥责阿娅是脏东西。
他也定不会在阿娅身上烙印,不会在阿娅颈间锁上铁项圈。
她虽不知槿娘说的“床上功夫”究竟是什么,但从槿娘挤眉弄眼的神情里,隐隐约约倒也有几分明白。
她从前只觉得那并不是一件好事,抑或说,那定是一件苦不可言的事。
就像看见沈淑人被人骑在身下时十分痛苦一般。
难道阿娅竟不觉得痛苦吗?
槿娘还在絮絮叨叨,“她的牧歌唱的好,公子喜欢听,今晚便唱了两回,是从未有过的事。”
她自己也是不无遗憾的,还不忘来安慰小七,“小七,你也不要多想,世家大族蓄养姬妾,狎玩家妓从来都不是新鲜事。就连王叔不也有姬妾吗?听说赵姬才诞下一子,也快满月了,你去过扶风,自然也是知道的。”
是了,小七知道,平阳公主与她提起过。便是那夜许瞻策马直驱扶风厅堂时,亦是说起过要去喝满月酒。
槿娘又叹,“公子二十一年不沾女色,原来竟是喜欢北羌那骄狂野蛮的。王后娘娘若早知如此,只怕早就寻了百个千个送到兰台了。”
槿娘既提起了周王后,小七便也想到了周王后。不日前进宫,周王后的话还言犹在耳。
她说,远瞩至今不知女子的好处。
如今也大抵是知道了。
知道了便与先前不同了。
槿娘又道,“这可是第一个爬上公子床榻的女子,偏偏是公子的亲表妹,又处处搬出王后娘娘的名头来,公子能说什么?左右是什么都说不得。”
“唉,公子将来做了君王,姬妾就更多了,十个八个是打不住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小七心里如撞金伐鼓,马仰人翻。
推开窗子,青瓦楼内月浅灯深,那内里的人儿想必仍是如槿娘所说,是红绡帐暖,是春宵苦短罢?
小窗坐地,侧听檐声。
她心里那人在说,小七,你看,这世上没有人是可信的。
没有。
只有傻子才会信那人的鬼话。
说什么,“你不走,我娶你。”
说什么,“你不是外人。”
鬼话。
她为自己心里的动摇羞愧不安。
月上中天,钟鸣漏尽,暗沉沉的天色不见一颗星子,不久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
槿娘是个心大的人,早就睡熟了,那此起彼伏的鼾声混着檐下的雨声,愈发搅得她不能安枕。
枕冷衾寒,于西窗添烛,一夜无眠。
不久前,木兰树下还能见到那人身影。
如今树下空空,连个鬼影都没有。
书上写,月夜花朝,春风一度,如鱼似水。而今青瓦楼里亦是凤枕鸾帷,十分美好。
周遭的雨兀自下着,蓟城响起了鸡鸣声,小七向天边望去,曦光微露,已是破晓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