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鸟漆黑的眼睛更加黯淡了,道:“说我心中没有怨,没有恨,那是假的。我好恨,好痛苦,可是我想见他,我想听他亲口对我说出不爱我,这样我的相思才能停止。我病入膏肓,只有他能医治我。哪怕他是一个贪慕荣华,背信弃义的小人。不,不,我还是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我不相信!”
世间多少痴男怨女,被一个情字所困,被一个爱字所误。元曜在心中叹息,他十分同情翠娘的悲惨遭遇,十分气愤刘章的始乱终弃。
白姬道:“我会让您见到刘章。长安城中千妖百鬼伏聚,您没有自保的能力,恐怕遇见危险,暂时先留在缥缈阁吧。”
相思鸟同意了。它振动翅膀,飞向不远处的绿釉麒麟吐玉双耳瓶,停在了花瓶中插的一枝桃花上,以喙轻轻地梳理羽毛。
白姬接下了这桩买卖,才想起衣裳还是湿的,她走去后院厨房外一望,发现离奴还在痴痴地往没有生火的炉灶里添加木柴。
白姬死了沐浴的心,转身回到了大厅。
白姬笑眯眯地对刚坐下开始看书的小书生道:“轩之,趁热打铁,我们去打听刘章的消息吧。”
元曜道:“外面在下雨,怪冷的,反正刘章在吏部做书令史,一时半会儿又不会跑掉,不如等雨停了再去。”
白姬笑眯眯地道:“正是因为在下雨,所以才要现在去。”
元曜不解地道:“什么意思?”
白姬道:“反正我的湿衣未干,索性再淋些雨好了。”
元曜这才注意到白姬还穿着半湿不干的衣服,有些心疼,大声吼道:“快去换一身干衣服!会着凉的!”
白姬飘去二楼换了一身白底云纹的窄袖胡服,——因为下雨天穿男装比较方便行动,元曜才同意跟白姬一起出门办事。
白姬、元曜撑着紫竹伞,走在烟雨迷蒙的长安城中。
长安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因为知道刘章的名姓、官职,所以打探他的住宅并不困难,他的府邸位于崇贤坊。
白姬、元曜穿过怀远坊,走在长寿坊的街道上,斜风细雨扑在脸上,让人微觉冰凉。
突然,白姬停下了脚步。
元曜只顾着埋头走路,没来得及刹步,差点撞在白姬身上。
“白姬,你怎么了?”元曜问道。
白姬侧耳倾听着什么,道:“轩之,你没听见笛音么?”
元曜侧耳细听,确实听见了一缕幽幽的笛音。笛音缥缈如风,似真又似幻,十分悲哀。
元曜道:“小生听见了。应该是哪一位风雅之士在吹笛消遣,只是这笛音未免太悲伤了。”
白姬若有所思地道:“悲伤得仿如鬼乐一般。”
白姬、元曜走过一座石桥,看见了吹笛之人。吹笛之人是一位男子,约莫二十来岁,他站在一株垂柳下避雨,穿着天青色阔领儒衫,戴着黑色幞头,面如冠玉,一派斯文。
正好一曲笛音终了,男子抬头望着天空,眼神十分迷茫。
元曜见男子也是一个读书人,有些惺惺相惜。他见垂柳根本无法遮雨,绵绵春雨还是淋湿了男子的幞头、衣衫,不由得有些看不下去。
元曜走到男子跟前,把手中的雨伞递给他,道:“这位兄台,这春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与其站在这儿淋雨,不如拿小生的雨伞行路。”
男子迷茫地望着元曜,喃喃道:“行路?我该去哪里呢?”
元曜道:“自然是兄台你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