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师甚至直接下了死命令:“哪怕你腿折了,爬都要给我爬过来。”
“可是为什么这么突然……”
“突然?”杨老师抬手敲她脑袋,“你又把微信群屏蔽了?群里都讨论过多少轮了。”
梁芙心虚,“……没,没屏蔽,就是忙,所以没看到。”
“记得看群里的时间通知,不要让我三十一号早上看不到你的人。”
傅聿城接到梁芙电话的时候,正在去梁庵道办公室的路上。
说不上听梁芙道歉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好像似乎也没多大感受,大抵是因为不管遇上什么事,他习惯预先设想最坏结果。
傅聿城笑了声,“没事,那就以后再说吧。”
“那你生气吗?”
“我在复习,都快忘了这事。”
梁芙似是松了口气,“等团建回来,我一定有空。年末我们不怎么排公演了,到时候我来找你。”
情绪控制再好,眼底到底浮现三分疲惫,傅聿城抬手捏了捏眉心,轻声说:“……一月中下旬要考试,我腾不出多少时间。”
梁芙“啊”了一声,语气听似有些无措,“那……”
“寒假再说吧。”
梁庵道叫傅聿城过去,是跟他聊icc(internationalcriminalcourt,国际刑事法院)模拟法庭中文赛的事。
十月初学校便已下放了报名通知,傅聿城笔试面试都通过了,综合分在法律学院刑事诉讼法专业排第三名,在两位研二学生之后。一共7个注册名额,国际法学院和法律学院各占3个。法律学院内部,3个报名资格分别给了排在傅聿城前面的两位研二学生,以及一个民商法专业的学生。
“郑院长带的那个学生有事不能参加了,院方决定按照笔试面试总分往后推移,把名额给你。”梁庵道递给他一张单子,“其他6个学生已经在开始做准备了――这是国际法那边的指导老师开的参考资料,朱文奇、马尔科姆和伊恩?布朗利的国际法相关著作自不用说,《罗马规约》,以及适用的《犯罪要件》、《程序和证据规则》这些都得滚瓜烂熟,icc、icty、ictr等法庭的相关案子也得熟悉。3月交书状,4月去北京打正赛,时间不多了,你抓紧吧。”
傅聿城郑重应下。
梁庵道笑说:“去年的冠军是咱们隔壁的政法大学,我校就得了第四名。雪耻之战啊,加油吧。”
崇城冬天很少下雪,下也只那一阵,没湮没路面便已让飞转的车轮碾得化去。空气只有湿冷,天也阴沉,拖长了总捱不到晴好的日子。
傅聿城领着行李回家,在小区里碰见正看着小孙子在沙坑里疯玩的楼下石阿姨。石阿姨是多年邻居了,傅聿城记得自打记事起就吃过她喂的糖。
石阿姨有俩儿子,一个工厂上班,一个做小本生意。小时候傅聿城还同他们玩过,但后来他进了重点高中,便与这对早早辍学的兄弟彻底分道扬镳,只逢年过节上门问个好。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聊两句便无话可数,只剩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所以后来他们之间默契地发展出了一套“三步走”的客气话,每逢在楼道里碰见,便将其发扬光大:“回来了”、“吃了吗”、“下去买点儿东西,有空来我家坐坐”。
但跟石阿姨,傅聿城能聊得久些,大约长辈们都有一种不管小辈听与不听,都能单方面把天聊下去的本事。
傅聿城摸一摸口袋,摸到几个糖球,好像是元旦那阵宿舍门口舍管阿姨发的。他把糖衣剥了,喂给石阿姨的小孙子。傅聿城手关节冻得泛红,碰一碰小孩儿含着糖球而鼓起来的红扑扑的腮,也是冰凉的。小孩儿似不觉得冷,拿着小铲子往红色塑料桶里铲沙,哼哧哼哧不亦乐乎。
石阿姨呵呵笑,“他倒是喜欢你。”
“天冷,您还是早点进屋去吧。”
“屋里也冷,待不住。外面玩玩也好,小孩儿抗冻。”石阿姨手里也没闲着,拿着手机和笔,捏着一个卷了页的薄皮本子,往上面誊抄数字:她平日里爱买些彩票,虽然数额都不大。听说小中过,上千块钱,自那以后就更入迷了。
石阿姨说:“小傅,这一阵你妈妈咳嗽很厉害,持续老长时间没好,你要不带她去医院瞧瞧?要只是感冒还好,万一……”
“我知道了,谢谢您石阿姨。”
“有什么谢的,晚上来阿姨家吃饭吧。”
“要有空我一定去。”
上了年代的老小区,没装电梯,不知谁设计的楼道,完全封闭,没开气窗,常年累月都得开着灯。前两年传出过拆迁的风声,到今年又渐渐消停了,大家又得捺下浮躁的心情,投入到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日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