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冯氏姑母,姨母,大名府的姐姐,与元娘的添妆礼,都陆续到了沂州,吴相公这边的亲戚,也都使人捎了过来。
吴家被过继出去的姑奶奶芳姐,与元娘捎了两包袱的物件,其中有身罗做的衣裳,一双尖翘凤嘴丝鞋,红绿的面。
冯氏看在吴相公的份上,收了下来,哪怕是旁支亲戚,也有添妆的,总不能不让她添。
过罢十五,吴家上下张灯结彩起来,一匹匹的红布红缎,不要钱似的,从冯氏屋里拿出来,吴相公使二顺去城中灯笼铺,订下了四十只纸糊的大红灯笼,二十只小灯笼,再十二只绢做的方灯,十二只纱做的圆灯。
一半留作元娘出门子那日,家里挂,一半挂在送嫁的船上,元娘出门的喜船吴家已赁好,如今就停在渡口。
“听说大姑娘的嫁妆都得一只船,这些日子,旁人与咱家送了好些添妆礼来,娘子院里都没空屋子盛了,只得摆在了咱姑娘屋里。”
春桃与喜儿,梁堇,香豆等丫头,围坐在荣姐的西偏房里剪囍字,攒红花,冯氏那处的下人不够使唤,差事又多,就往这两个姐儿院里分下了差。
梁堇搓了搓手,朝火盆里又丢了两根木柴,好奇道:“那岂不是要赁两只船了?大姑娘屋里院里的丫头婆子都要跟过去,光她们的箱笼怕是都不少。”
“谁说不是啊,昨儿姑娘使我往娘子屋里送东西,我过去的时候听见娘子搁屋里正训话,教周奶妈盯着,只准那些丫头婆子一人带两只箱笼。”春桃道。
“能有多少物件,哪里就使得两只箱笼了?”香豆放下手中的并州剪儿,那剪儿上面还刻着牵牛花,随后抖了抖红纸,两只手捏着,只见一张囍字就剪好了。
剪好的喜字搁在桌腿旁边的箩筐里,用的时候糊上浆糊即可。
她剪完一张,并不急着剪下一张,腊月十一方下了雪,今儿才十七,就算啥也不做也直冻的人缩着脖儿,鼻儿通红,她把手放在火盆上烤了半天才去捻红纸。
“你这便想差了,四季的衣裳,被褥都够填两只箱了,还有那些个鞋,铜镜,香粉盒……洗脸盆,要是不带去汴梁,到时还要拿钱再买。
这冬日里的袄子,多占地儿啊,别管是屋里的还是院里的,谁还没两身袄子替换?这麽多的东西,要是可着收拾,能收拾出二四只箱子来。”
几人听罢,都吃了一惊,怪不得冯氏只准下人带两只箱。
“姐姐,你可知晓船上做饭的地儿长什麽样?”梁堇好奇道,等荣姐出门子的时候,她要去领钱,把灶房的一应物件添置齐全,拿到船上好做饭。
荣姐也如元娘一样,走水路,走水路比走旱路强,旱路一则贼人多,二则马车颠簸,像她这样的丫头,怕是坐不上马车,只能得驴车坐,坐到临安府,屁股不用要了。
“听说做饭的地儿在船底,小船里面都是用炉子,大船才垒灶,下面不知咋做的,竟烧不到船。”
刁妈妈去年往临安
府来回,也是坐船,可她在船上与船主人教了伙食上的银钱,到了用饭的时辰,自有船上的婆子给拎到船舱门口,这等吃食粗的很,虽能见到一两块荤腥,但滋味不好。
想吃上等精细好食,少不了要多出银钱来,刁妈妈回到家中,好一通抱怨,说船主人宰人,一道辣子兔肉,在宋家酒楼,卖一百二十文都有人觉得贵,船主人竟卖二百余文,连她这等知州家里的管事妈妈都不舍得吃,更不用说寻常人。
梁堇几人都称奇,过了一会,坠儿打正房与她们端来两碟子吃食,一碟小甑糕,一碟细馅包子,说是荣姐让她送来与她们吃的。
她们几人烧了一壶水,喜儿搁了些子茶叶,梁堇又把包子放在火盆罩子上烤,烤的两面金黄焦脆,几人分了茶水,糕饼,包子,吃罢又继续剪了起来。
且说元娘院里的秀珠,今儿屋里的大丫头给了她两件袄子,料子好的很,要是搁到平时,那大丫头才不舍得给人,如今是没法儿了,她衣裳多,两个箱子盛不下,只得捡几件送人。
秀珠回到家中,她留下一件,另外一件给了姐姐张雁姐,张雁姐扮作欢喜的样子,与秀珠端来一盆热水烫脚,也不嫌恶,蹲在地上帮炕上的妹妹脱鞋脱袜。
次日一早,她拿着二十个钱,去外面药婆那,买了二粒黑黢黢的药丸子,又去脂粉铺包了一包蔷薇香粉。
今年过年,甭管是管事还是小丫头,都只放一日假,也就是大年二十那日,不过给的赏钱,是往年的两倍,还另有一份元娘的喜钱。
胡娘子忙的连大年二十都是在大灶房过的,她要替侄女红果准备在喜船上的一应吃食,熏鸡熏鸭,炸丸子,腌咸菜,还要使人去买各色菜蔬,糕饼果子,活鸡活鱼活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