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早便走了?”她纳闷地说,“我们刚来不久,听说鬼市开到五更天亮前才收摊的。”
“通常开到五更天不错。但今天例外。”西屋郎君往莫三郎离去的方向一指。“莫三郎怀恨而去,直奔瓦子城门——十有八九搬官兵去了。我们再不走,等官兵来清缴鬼市么?”
应小满吃了一惊,把象牙扇收进包袱,又开始收摆摊的黑布。
“莫三郎怀恨什么?是他先用手揭我的斗笠,我才用铁爪抓破了他的风帽。这点事也叫他怀恨?”
黑布沾了不少泥,两人蹲在摊子边,掀起边角用力抖落泥土。
西屋郎君边抖边说,“你高看了京城衙内的气度。莫三郎被叫破身份在先,又被当众下了面子。于他来说,便是颜面无存,奇耻大辱。”
原本零星四散的鬼市买家和卖家们忽然齐刷刷加快脚步,几个声音喊道,“不好,”“来了。”“快走!”
瓦子门城墙南边传来一阵跑动的脚步声。地面微微震动,来得恐怕有上百人。
应小满还在手忙脚乱地把黑布往包袱里塞,西屋郎君把包袱抱起,拉起她便走,“等下再系包袱,先走脱。”
应小满在黑黢黢的夜色里四下乱撞:“往那边走?”
“远离城墙,往北!”
两人在星辰黯淡的夜色里抱着包袱狂奔。
应小满喘着气说,“官兵、官兵来得好快!”
西屋郎君并不怎么惊讶,“瓦子门进城三百步就有一处望火楼,附近聚集了马、步军司巡捕上百人。每次清缴鬼市都是他们。三四百步距离,当然来得快得很。”
“这莫三郎自己就是鬼市的买家,还搬来官兵清缴鬼市。就像那句俗话,拿起筷子吃饭,放下筷子摔碗——”
应小满正骂到痛快时,身边气喘吁吁奔近一个人,两人异口同声,“——我呸!”
应小满警惕地斜蹦出去几步,借着头顶黯淡星光,勉强看出是个身手灵活的胖子,恶鬼面具遮脸,穿一身黑斗篷,显然也是鬼市同道人。
她精神一振,“鬼市买家?我有精美象牙扇,十贯就卖。”
跟随她狂奔的胖子喘着气说,“是鬼市的,但不、不是买家,是卖家。小娘子,歇、歇一歇,巡捕马步军司没追来北边。我有个绝妙好物,正适合小娘子。你看看收不收?”
原来跟她卖货来着。
应小满兜里比脸更干净,兴致缺缺,开口拒绝,“没钱……”那卖家早有准备,抢先一步道,“先看看!”
他急匆匆从斗篷里取出包袱,黑暗里亮芒一闪,露出包袱里的精铁器。
淬钢五爪,以长绳索系住,赫然又是一对铁爪!
应小满无声地抽一口气,眼睛发亮,拒绝的后半句顿时咽在嘴里。
好生漂亮的铁爪啊。
她当即一扯西屋郎君,三人转入黑魆魆的城西小巷,寻了处有灯笼的院墙边上停下。
“小娘子那对瞧着像是有年头的。我卖的这对新制精品,铁爪可伸可缩,关节可拆卸,小娘子看。”
卖家当场示范,果然把伸开的五爪挨个掰关节收拢,收成仅手掌大小,小小一个皮套装了便走。
应小满看完卖家示范,自己动手把几处关节掰开收拢,果然可以挂在腰上携带。
义父说过,铁爪是十八般兵器之一,除了戴在手上攻击,还可以用来攀墙过岩,飞荡树梢,极其坚固耐用。
京城大户人家砌起的院墙一户比一户高,晏家也不例外。她还在为怎么翻墙发愁来着。
眼前这对精铁新制的铁爪拴起长绳索,便成一对便携飞爪。岂不是正好用来——
翻过仇家的墙,荡过仇家的树,无声无息寻到仇家本尊,一门栓敲下去,顺利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