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异状被一直紧密注视着情况的姬五郎发现,姬五郎凑过来低声问道:“十六娘,你怎么了?”
姬蓁蓁正迁怒于给自己出了主意的堂兄,这会儿姬五郎可算正撞上了枪口,当即色厉内荏道:“我做什么岂容你置喙!”
她一张口,自己也发现了傲慢外表下深深显露的虚弱,忙瞪了姬五郎一眼,急匆匆的离去了。
而姬敏行在将姬璇真迎入容熙堂之后,没过多久就又提起了收徒一事。
这吃相委实难看,姬璇真嗤笑不已,面上却不紧不慢道:“收徒之事却不必着急,眼下本座关心的事情唯有一件,家父究竟埋骨何处?还望姬家主告知。”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目光已紧盯着姬敏行,其中蕴含的压迫力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姬敏行的面皮情不自禁的抽了抽,先前他以“贤侄女”称呼对方,就是想拉近双方关系,却没想到姬璇真一点面子也不给,一边自称“本座”,另一边又称他为“姬家主”,又根本不理会收徒一事,便好像两个又大又急的耳光刮在他脸上,打得他火辣辣的疼。
对方如此不给面子,此刻旁人又都退了下去,姬敏行干脆撕破脸面,皮笑肉不笑道:“老夫还以为元君莲驾肯降临姬氏,就是同意了信中所言,莫非是老夫想岔了不成?只是如此一来,元君的问题,请恕老夫不能回答了!”
他本料如此一说,对方定然会勃然大怒,却不想姬璇真丝毫没有被激怒的样子,反而挑起黛眉,淡淡道:
“想当本座的徒弟可没那么容易,我大衍宗择徒一贯宁缺毋滥,亲传弟子更是传道之器,若是资质不足,本座也无法向恩师交代。”
她如此一说,姬敏行反而窥见其中一丝转机,神情也缓和下来:“若是如此,元君大可不必担忧,凡我姬氏血脉,只要元君看得入眼,老夫立马便将其送入清微门下。”
姬璇真沉吟了片刻,似在考虑,半晌缓缓道:“此言当真?无论本座看中姬氏何人均可?”
姬敏行眼看成功在即,自然满口答应,他的嫡孙在一干小辈中资质最为出众,本欲将其直接拜入大衍宗,只是族内也并非他的一言堂,尚有其他几位长老想要为子嗣争取这个机会。
此刻听姬璇真所言,显然她极为看重天赋,如此一来自己的孙子被选中的可能反而最大,这正中姬敏行下怀,他几乎要心花怒放起来。
“元君放心,此事老夫便可做主,况且是元君收徒,自然要教做师父的满意才是。”姬敏行春风满面,仿佛刚才的不愉快只是一场幻觉。
姬璇真道:“那好,族长且将家父法体所在告知,本座自然会收姬氏血脉为徒。”
姬敏行本有些犹疑,担心她事后反悔,可转念一想,似对方这种玄门正宗,最是爱惜自家名声不过,断断不会做出自毁承诺之事,何况她既然已经答应,却不好逼迫太过,免得当真惹恼了对方,反倒不美。
故而他抚着长须,装模作样的叹道:“说来也是令人心痛,老夫那三弟当初何等人才,却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老夫这做兄长的也是惋惜不已,如今便教元君知晓,他正是陨落在了碧波潭中,这才不为世人所知。”
其实他哪有什么惋惜之情,当年他始终处在自己弟弟的阴影之中,世人只知有姬三郎,从不知大郎,姬敏行早就深恨姬毓尘,得知其身死之时,他甚至有说不出的畅快,以一种生者特有的傲慢轻蔑的想到:
“纵然你天赋才情样样远胜于我,可我才是最终活着的那个人,而你已是一抔尘土。”
这些往事在姬敏行心中一闪而过,他一想到昔年姬毓尘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如今他的女儿也是一样的目中无人,就不由涌起一股深切的愤恨来,可转而一想,很快姬璇真拥有的一切就会被自己的孙子继承,又何必再跟这小丫头计较呢?
他这么一想,立刻便振奋了起来,好像自己已胜过了姬毓尘父女,将多年以来的郁气一扫而尽,颇有扬眉吐气之感,却冷不防被一道昆山玉碎般的女声打断了幻想:
“本座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自当投桃报李,族长且将姬氏十岁以下的幼童唤来吧。”
姬敏行原本还因被打断了思绪而恼怒,听见这句话,瞬间便精神一振,大声喝道:“来人,将各位小郎君带来容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