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声音,隔老远仍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如果有人问宋蕴之,王府有没有安静的时候。
宋蕴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有!
要是先前来问,宋蕴之或许还要思考一番,柳煜本就爱热闹,朝中没有事的时候,回府至少也要听个曲,宋蕴之作为柳煜的好友,哪怕不经常在京中,也是知其秉性的。
现入夜已久,但离天明尚且还早的时候,‘咚咚咚’三声更响,寂静的夜里似乎只有更夫刻意拉长的噪子,王府众人早已睡下,偶有起夜的仆人,也是一脸惺松。
宋蕴之不困,相反,他觉得精神异常的好。在烙了几回煎饼之后,他终于离开了又软又舒服的床,推开窗户,一个翻身,便坐在了沈苍梧的身边。
沈苍梧转脸看他,“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宋蕴之嘴角哼哼,耸肩表示毫不在乎柳煜的话,换个位置,自己就一定能做的比他好吗?
以今时今日朝中局势,柳煜留下来能支撑多久实在不好说。兴衰胜败一向如此,有时候你做了正确的事情,未必就是对的。
他想着柳煜的话,想着他做出那个决定时的干脆果决,是否真的甘心情愿?
是否心甘情愿?
宋蕴之在想什么,沈苍梧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到八分。
盯着他看了半晌,沈苍梧收回目光,沉声道:“柳煜并不是个冲动的人。”
见宋蕴之不明白,接着道:“你可知道,昨晚上他说了什么?那时,你是真醉了,柳煜或许也是,但他说的那句话却多半不是酒后胡言。生在皇家,表面看似风光,皇上不能信他、用他,太子一派将之视作威胁,处处压制,留在王城继续为社稷日夜操劳,尔虞我诈,又是何苦。给个兵部尚书你做,真比现今自在?”
宋蕴之撇嘴,“柳煜和我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
沈苍梧道:“还记得三年前陈庐城的事情吗?那次之后,事情已有隐兆。你总觉得是这案子让柳煜生出那样的心思,柳煜留在帝都,哪怕皇上不能用他,仍有机会,此时抽身而退,无异于壮士断腕。”
他略微一顿,“更何况……从傅婉瑜那里得来的消息,当真将退路断的干净。你为此自责,甚至觉得对不起傅婉瑜。”
沈苍梧挑起好看的眼尾,缓缓道:“你不了解他……甚至,傅婉瑜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宋蕴之低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没有。
锦衣玉食,位及人臣,并不容易消受,柳煜盘踞京师多年,权利,地位,美人,应有俱有,许多人拼尽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柳煜随随便便就可以握在手中。
但宋景依然知道,柳煜过得不快乐。
他记得柳催雪说过,一个人若太多的东西想要,容易失去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