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叶抬眼去看,心中大为震惊——如此一来,鸠摩的神魂就不再完整,亦无□□回转世了。
然而在场之人皆噤口不言,未敢对神者做法有所置喙,只有乌昙直起身来朝杳冥君道:“鸠摩大师生前曾造福修者凡人无数,死时也已悔悟。请恕弟子直言,神者对大师神魂追加‘辟邪诛圣’之阵,未免有些过分了。”
虞渊慢慢将‘晦昼’收回刀鞘,这才转过身来正视乌昙,他眼中冷厉:“枉他修为高深,却自甘堕落,还波及数百仙门弟子,不做此处置,如何以儆效尤?”
“可即便堕魔,大师也未伤及任何人性命,神者何不能宽恕一二,给他一个善终?”
“成魔便是成魔,他已是魔修,我这样做,为何不可?!”
虞渊语中已有不满之意,神者威压顿时加重,乌昙不躲不避,仍然直视眼前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
一些掌门甚至在心中嘀咕,看来长留山杳冥君与玉蟾子不和的传闻,多多少少是有依据的。
眼看两人相持不下,神者威压如利剑悬在众人头顶,不少人开始流下冷汗。
此时就听一道慢悠悠的声音响起:“斯人已逝,‘辟邪诛圣’已成,再争执也无益处…”
太虚身形飘忽,不待众人看清,已出现在对峙的两人身侧:“…此地事毕,请二位随老道回长留罢。”
乌昙偏头看他,见老人对自己轻轻摇头,于是他点头称是。
虞渊冷哼一声,朝塔下道:“阵法已破,魔头已诛,都散了吧。”
众人都念“恭送杳冥君”,便见光柱再闪,杳冥君数人已消失不见。
几位掌门纷纷擦了擦头上的汗,朝乌昙及太虚道别后,便带着自家弟子离开了。
这情景一时颇为壮观,一众修者或结队步行,或御剑飞空,浩浩荡荡离开普陀山涌向九州四海。
偃师看着天上密密麻麻的人,烦躁地“啧”了一声,止住了从怀中掏出“须弥芥子”舟的动作。
他提步欲走,却被身后赶来的人叫住:“先生留步。”
偃师转头,见乌昙朝他拱手道:“此番多谢先生襄助,吾在此代仙门百家谢过先生。”
“不必代那些眼高于顶的仙门之人谢我,”偃师哼道,“我给你‘通灵牌’是让你自己有事时找我的,你却这么轻易就用掉了。怎么,你如此自信不会遇到需要让我帮你的麻烦么?”
“吾非是此意,”乌昙语带无奈,“彼时众人皆束手无策,吾信先生必定有办法,才请先生来。”
“哼,算你识相。”偃师如同一只被顺了毛的大猫,朝乌昙一扬头算作道别,便转身走了。
乌昙送走偃师,再抬眼时却见迦叶在前方不远处站着,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身边有长留山弟子前来知会他,说是掌门请他一同离开。
乌昙在心中无声叹了口气,抬步朝迦叶走去。
“我走了。”他停在对方身前,温声开口,顿了顿又道,“再会。”
迦叶想再送他一只自己刚折的纸鹤,可他方才听到偃师与乌昙的对话后,突然间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最后他只能也道:“再会。”
第89章双鱼
普陀山之事已了,迦叶又恢复了之前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鸠摩大师堕魔震动九州,一时众说纷纭,惋惜者有之,唏嘘者有之,贬斥者亦有之。然是非功过皆随逝者而去,千百年后,唯余书册间的半点笔墨罢了。
迦叶心中惦记着扶风曾与他提到的九州风光,先是往西洲走了一遭,接着又一路向南。
他在长留山附近的小城中逗留了两日,在客栈房中对着那飘渺仙山发了一整日的呆。
再往南走,便要路过天竺山,迦叶离山也有几年了,此时竟有几分近乡情更怯之感,但又想到自己背着师父偷偷下山,若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去跟他老人家打招呼,八成要被念叨个几日。
最终他只得就近买了些特产,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师父休息时放到了对方屋门口,然后对着屋子规规矩矩磕了个头,又做贼心虚般摸黑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