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询言闻言轻笑一声,直言道:“哪个同窗?赵泽风?赵家那小子会赏春的心思?”
“……”好像倒也没错。
“谢樽和他爹一样,是个不安分的性子。”
谢询言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堂内气氛霎时有些尴尬,谢淳斟酌片刻接了一句:“说来,三叔如今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谢询言端起茶杯漱了漱口,神色难辨。
“依旧赌着那口气,生怕沾染上谢家一星半点,早就将我这个兄长忘了个干净。”
此事谢淳不可妄议,见谢询言独自沉默,便静立一旁,也不再说话。
谢询言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渐渐陷入了回忆。
他这个弟弟,其实从小就与谢家格格不入……
谢询佑资质平庸,夜夜挑灯夜读,勤修不缀,却依旧文墨不通,书画拙劣。
当年长安人人都说,谢家的小公子比起他两个惊才艳艳的哥哥,实在是平庸至极。
到了后来,众人皆说他让谢家蒙羞,甚至有人诋毁他并非谢家血脉。
但这些自外部而来的重压于谢询佑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他虽然资质平庸,但好在乐观潇洒,并不将那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到了谢询佑十六岁时,他偶然结识了一位行至长安的江湖游侠,两人一见如故,谢询佑也爱上了对方口中无拘无束的恣意江湖。
谢询言至今还记得,当年谢询佑拎着酒坛说自己要仗剑江湖时那双明亮璀璨的眼睛,如同骄阳,瞬间便夺走了他的全部视线。
但是谢询佑并未因此获得什么惊天转变,他的武学天赋也依旧是平平无奇,如何努力都不得法门。
不过他身上始终有股韧劲,他彻底放下了他捧了十几年却无半点成果的琴棋书画,再不碰一下,只每日舞着那柄木剑,日复一日……
而在之后的某一天,谢询佑和老国公因为谢询佑的婚事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
老国公本就对这个平庸而不务正业的小儿子有所不满,此事之后,他便彻底对这个在他看来越发荒诞的小儿子失望了。
两人开始了长期的冷战,最后以谢询佑在及冠那年离家出走为结局。
七年后,谢询佑终于归家,身边一个身怀六甲的异族女子和一个已经四岁大的孩子。
老国公勃然大怒,刚一回来,谢询佑便跪进了祠堂,背上被打得血肉模糊。
大虞禁止士庶通婚,何况那女子出身异族,身份不明,听说还是谢询佑从匪窝里救出来的。
因为谢询佑,谢家再次沦为了长安城的笑柄。
于是老国公一怒之下,将谢询佑从家族中彻底除名。
而对于谢询佑而言,祸不单行,他的妻子受了惊吓难产,生下谢樽以后便力竭而亡。
谢询言如今回想起那时的血腥场面,依然会感觉到手脚发软。
这一次,谢询佑像被抽离了魂魄一般,那双眼睛黯淡无光,他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没有告诉任何人,便带着他已的长子离开,十余年杳无音信,再没回过长安一次。
而谢樽就这样被一个人留在了谢府,谢询佑走时,谢樽还尚未未满月。
如今谢樽已满十岁,却从未见过他的父亲和亲兄长。
谢询言觉得谢询佑是怨的吧,怨自己天资平庸,怨亲人无情,甚至可能……怨恨谢樽。
想到这些前尘往事,谢询言只觉得自己胸口压下了一块重石,让喘不过气来。
他并不认同父亲的做法,但却无法改变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