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承寒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沈言渺再一句都听不真切,她整个人就恍若被人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缓缓无力地沿着墙壁蹲下。
纤瘦的身影瑟瑟地缩成一团。
三年来,她无数次做梦幻想他们会有怎么样的重逢,或者说,会有怎么样的狭路相逢。
眼前刚才过去的这一幕,在不止一个午夜里,让她一身冷汗地惶恐惊醒。
可如今,那些只在噩梦里才会发生的场景,就这么真实地发生了,没有一点防备,没有丝毫留情。
明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
痛到她几乎站不直身子。
沈言渺以为自己会哭,可是她却怪异地没有流泪。
她就只是觉得冷,怎么暖不回来的那种冷,从每一寸骨血里都散发着寒意,一直凉到指尖。
沈言渺一步一步沉重地往前面挪去,然后机械一般僵硬地弯腰,将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手机拾进掌心。
支离破碎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仿佛同样碎裂一般的壁纸一闪而过。
照片上,女孩儿俏丽的侧脸和一个意外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的早安吻,占据了大半篇幅,只露出男人薄凉的唇角。
那角度像是刻意调过一样,清晨的曦光灿烂又绚丽,被一起圈进照片里,画面美好温暖得让人怀念。
"原来相见不如怀念,是这样的啊!"
沈言渺忽而微微扬起脸颊苦涩轻笑,绾在她发间的玉簪莫名松动开来重重地砸在地上,清脆响亮地碎成两段。
刹那间,海藻般微卷的长发完完全全地散落在肩头,又顺势垂下,遮挡住她脸上所有的情绪和不堪。
也许时间,真的能够让人改变许多吧?
沈言渺不禁暗暗感叹。
若是换作三年前,可能她现在早就情不自控地泪流满面,光是那一肚子不能说的苦楚,可能都足够让她委屈死。
但是如今,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收起一切糟糕情绪,一如往常平静地回到办公室跟客户聊天,谈笑风生。
然后熟练地在双方的对话中寻找蛛丝马迹,刻意留心和引导客户谈及自己的背景环境,以及内心对于珠宝的诉求。
从而事半功倍,尽快给出令对方满意的设计方案。
如此一来,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会迷茫分不清,她到底是写字楼里手握铅笔不停涂涂改改的RachelShen,还是一身正装站在法庭上的沈律师。
有谁能说得清呢?
设计师的工作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大多的心酸和忙碌都被隐藏在了最终的成品背后,一次次的尝试和返工。
那是外人一眼看不尽的。
画图改图,起版建模,成本预算,等到这一系列事情全部忙得差不多,窗外已经是天色微暗。
沈言渺这才无比疲惫地放任自己歇息了须臾,此时此刻她连手指也懒得多动一下,宛如荒漠里收起所有警戒和防备的小狐狸。
夕阳西下,慵懒地将脑袋埋进毛茸茸的大尾巴里,蜷成一团,睡得安然。
沈言渺就这么懒洋洋地趴在办公桌上,这一刻,她卸下了一身的警惕,也同时卸下了一身云淡风轻的伪装。
累!
就很累!
只是不经意地碰个面,竟然就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还是不要再见了,不要再见了……
沈言渺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目光在落到桌角上那一封烫金的邀请函时,那一双水眸里似乎有什么微光转瞬而逝。
纤细的手指缓缓将那一封邀请函拆开展平,入目就是一行的字样。
——特邀请您携带珠宝成品参与伦敦Goldsmith珠宝周展。
一双水眸不经意黯了黯。
成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