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过婚,你瞧,谢氏与我一样,可死后连能否出现在刘宗怡的传记里,都还要被人再三争论,可以想见,在她生前,肯定也听过许多闲言闲语,刘宗怡可以一心一意护着她,可天下能有几个刘宗怡?正因为少,所以才能流传于世,如果天下人人都是刘宗怡,他们的故事为何还会令人欣羡呢?”
夏侯渝想要开口,却被顾香生阻止了:阿渝,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想拿魏临与你比较,你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人,只是你们身份相仿,将来也很有可能遭遇同样的难题,到时候无论你如何处理,总会有人受伤。我不想让别人伤害我,同样不想伤害别人,可我再坚qiáng,也不是铁石心肠。受一次伤,学一次乖
也就够了,何必再经历一次呢?”
听她承认魏临对自己的影响,夏侯渝非但没有吃醋的感觉,反而涌起淡淡心疼。
香生姐姐……”
顾香生不去看他,而是选择一鼓作气将话说完:你若想问我是否对你有男女之情,我承认,我心动了。可我这一辈子,约莫都学不会为了喜欢一个人而放弃尊严了。如果你将来要纳妾,又或者迫于各种各样不得已的原因而放弃我,我只会像离开魏国那样与你一刀两断。闻君有二意,故来相决绝。与其这样,那还不如不要开始的好。”
语毕,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如释重负,又觉得空dàngdàng的,莫名心酸。
顾香生忽然发现,她看似好像彻底融入了这个时代,实际上却一直都格格不入。在她内心,从未放弃过作为一个人的独立人格,偏偏她过往的身份,都要求她附庸于男人的存在,最起码,在彼此立场利益愿望发生冲突的时候,舆论总会一面倒地要求女人做出牺牲妥协,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并且qiáng加种种虚名,迫使她们以此为荣。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纵使千百年后,前面那一条已经形同虚设,可孝道、宗法、男尊女卑,依旧深深地烙在许多人的骨子里,更何况千百年前,时下的古人。
谢氏仅仅只是一名臣子的妻子,就因为这样的出身而饱受非议,她的身份迟早会曝光,以她嫁过魏临的经历,若再嫁给夏侯渝,将来必然也会惹来无数风言风语,而这些可以预见的压力,夏侯渝能经受得住,能坚持自己的初衷么?
人心是经不起反复考验的,当朋友,当姐弟已经足够,何必qiáng求本不应该存在的缘分呢?
顾香生目光游离于眼前,视线仿佛已经穿透脚下的青石板,望向虚无缥缈的某处。
她不想去看夏侯渝的神情反应,因为她觉得自己还不够坚qiáng,起码没有坚qiáng到面不改色。
她怕自己一抬头就会bào露内心的脆弱。
下巴被一只手抬起。
紧接着,唇上传来温暖的触感。
顾香生不由睁大了眼睛。
她反应不算慢,也不是一被吻就马上浑身虚软走不动路的柔弱女子,她伸手便要推开对方,奈何夏侯渝更快一步,直接捉住她的双手。
两人此时正站在文兴馆外,虽说这里是屋檐下面的拐角,人比较少,可也不代表一直不会有人路过。
顾香生又羞又恼,一个不防备,直接就被对方一个深吻,挑得心旌摇动,神智迷离。
她本想抬腿往夏侯渝胯、下顶去,犹豫了一下,改为往对方脚背上狠狠踩了一下。
夏侯渝吃痛后退,总算松开了她。
谁教你这般登徒子的行径!”顾香生脸红喘气地瞪他。
她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更qiáng硬一点,对方才会知难而退。
谁知夏侯渝的表情比她还委屈:可香生姐姐你也说对我有情啊……人家从来没有亲过别的女子,你还这样对我!”
顾香生快要被气笑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亏他还有脸倒打一耙:你在齐国好几年,连女子也没亲过,骗鬼么?”
夏侯渝眨眼:要不我发誓?如果我诓你,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古人对誓言还是很看重的,夏侯渝肯发誓,那就是真没有。
顾香生的脸色稍稍一缓:那好,方才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往后不可如此了。”
夏侯渝柔声道:为什么不能如此?你对我有意,我也对你有情,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你担心的那些事情,我不敢说不会发生,但我绝不会像魏临那样辜负你。你不能因为魏临负你在先,就否定了所有的男人,这对我不公平。”
顾香生叹了口气:魏临没有负我,他也没有想过负我,只是他的选择,与我的选择,打从一开始就不同。你处在他的位置上,你也能保证自己能够毫不动摇吗?如果当时他不与严氏联姻,就无法与魏善抗衡。我不愿意委屈,可我同样不希望他错失良机痛苦一世,所以我选择离开。这是我们有缘无分,怪不得别人。”
夏侯渝摇摇头:香生姐姐,你看着坚qiáng,其实心很软。如果是我,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这样一个难题,我不会让魏善有离京的机会,也不会让程氏倒向魏善,更不会让严氏有壮大自立的机会。一个男人,如果真心对一个女人,就会选择将自己的事情一力承担,而非将难题丢给她。就像刘宗怡,无论外人说什么,做什么,他对谢氏,从来就没有变过。”
顾香生鼻子一酸,扭开头去,眼泪却禁不住滑了下来。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她随即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对方的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旋,声音不大,却
通过声带的微微振动,一直传递到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