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追求本就不一样,魏临将皇位放在最前面,所以他必然会是这么个性格,即便再来一次,他也不会有半分改变,半分后悔。
严氏既然看透了这一点,又有父兄的仇恨,此生与魏临必然也是形同陌路。
想及此,她低低叹了一声,也不知是为魏临,还是为严氏。
陛下来了!”苏木低呼一声。
顾香生转头,瞧见大步朝自己走来的人,嘴角也忍不住扬起笑意。
☆、第156章番外
如何处理好战败归降者的去留,对于胜利者这一方而言,其实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南平是个小国,还算好办,这个国家的疆域加起来,也没有齐国的三分之一大,南平天子归降,将其封个侯爵也就罢了,余等宗亲大臣,那些个贤能的,皇帝想用便用,不想用便可
以撂开不管。
但吴越和魏国是大国,处置起来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吴越还好办,天子心高气傲,见江山亡了,直接就把自己给解决了,也不需要等齐国费心想怎么处置,吴越那些宗亲贵族,早先也没少蠢蠢欲动,私底下抱着复国的念头,不过在先帝的qiáng势之下,这些通通折腾不起来。
到了魏国这边,魏临心性坚忍,从前被废了太子的折rǔ他也一路忍过来了,到如今想开了,越发不可能去寻死,宁肯当个富贵闲人,也要把命活下去。
换作心狠手辣一些的帝王,直接三尺白绫,一杯鸠酒,有的是借口让这个人在世上消失,从此皇位也就再无隐患,夏侯渝不是心不够狠,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除了魏临,他自己那些兄弟,边上的回鹘,甚至地方上不成气候的藩王,真正说起来,其实个个都是威胁,个个都是隐患。
可你能杀得过来吗?杀了张三还有李四,只要有皇帝这个位置,就永远会有人觊觎这把椅子,不思内因而依赖外力,却是本末倒置了。
当年与先帝一番长谈,便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身为帝王,其实并不是能为所欲为,恰恰相反,站得越高,胸襟眼界就要放得越宽,就要越学会容人容物。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这不是为了赢得生前身后名,而是为了让自己快活。
因为为难别人的人,肯定也喜欢为难自己。
一个人若是真正qiáng大起来,就不必去畏惧猜疑别人会用什么yīn私手段。
人生短暂,他与顾香生相处尚且不够,励jīng图治,当个合格的帝王尚且不够,又哪里有那么多jīng力与时间去为难别人呢?
顾香生与他说过两句诗,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宜长放眼量,他觉得特别好,甚至还亲手写了,让人裱起来挂在新修好的大政殿内殿,每回处理政事累了,一抬头就能看见这幅字。
所以对于魏国那些降臣,包括魏临在内,他并未多作留难,当然也没有重用其中大多数人,只让人迁到京城,好生安顿,令他们富贵一世,也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丞相王郢倒是个人才,可惜年事已高,jīng力不济,夏侯渝有心要用,也不好如何用,而老子英雄,儿子未必好汉,王郢的长子王令虽有才,却仅止于文才,于政事只是平平,更无通透眼色可言,否则也不至于当初在夏侯渝入魏劝降时,还出言相讥。
不过这些归降的人里边,也不能一个都不用,否则倒显得帝王小气了。新帝刚刚登基,就将上蹿下跳心怀不轨的谨王和恭王都贬为庶人,这份雷厉风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知道新帝不是个好糊弄的,行事不免收敛了几分,也都睁大眼睛想瞧瞧他到底要如何处置降臣。
魏国皇帝就不必提了,身份敏感,又曾与肃王妃有过那样一段因缘,是男人就不可能不耿耿于怀,众人都等着看皇帝将这个昔日情敌,今日的阶下囚收拾了,却没想到等了半天,皇帝愣是不处置,只封了个魏国公,不许离京,便好生养着,待他仿佛比待自己那两个不安分的弟弟还要好上几分。
由是众人才明白,夏侯渝不同于先帝,不能用揣测先帝的心思去揣测他,先帝尚且曾下手杀了自己的兄弟,这位陛下倒还宽宏大量,只将他们废为庶人,也没要了性命,这对他们而言就已经算是幸事了。
谁也没想到,魏国降臣中第一个被重用的,竟然是钟岷。
身为灵寿县主魏初的夫婿,钟岷在魏国时的表现并不算耀眼,因为他由始至终一直在地方任官,魏临记得此人处事公正,在当地很有些清名,不过当时他忙着与严家周旋,又要对付兄弟,没有将太多注意力放在此人身上,最重要的是,因为魏初与顾香生的关系,魏临对钟岷也有几分芥蒂,他始终记得当初顾香生是得了魏初的帮助,方才能顺利离开魏国,嘴上即便不说,内心却不可能完全不介怀。
谁知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地方官,在魏国归降之后,却得了夏侯渝的重用,将他从地方调到户曹,而钟岷也不负所望,在料理国家财政上表现出卓异的才能,官位由此跟着步步高升。
当日他娶魏初的时候还经历过一番不小的波折,人人都道他娶了县主攀了高枝,谁知风水轮流转,如今却轮到魏家要仰仗他了,可见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所幸魏初与钟岷始终夫妻情深,无论在魏国还是在齐国,两人互相扶持一路走来,夫唱妇随,妇唱夫随,毫无隔阂,终其一生,钟岷官至尚书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没有纳妾养外室,他与魏初的事情,也由此被传为一段佳话,流传于世,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