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君定定地看着李安澜的方向。秋日无后的阳光本该十分炽烈,但电致变色玻璃窗阻挡了一些光线,让李安澜深邃的眉眼看不太真切,显出几分柔美,如水墨画一般,那副皮相是是挺拔中带着温和的东方美,就像程舒君自己。
李安澜在床前削水果。
他削得很认真,微微低着头,银色的刀刃在他手中无比温驯乖巧,轻轻削下果皮,露出散发着清香的果肉。
李安澜将果肉一瓣一瓣削到果盘里,向程舒君递过去。
程舒君看着李安澜的动作,麻木的表情染上不同寻常的神采,原本靠在靠枕上的身体挺直了,有些期期艾艾地,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小驰好懂事,给妈妈削水果。
小驰……可以叫妈妈吗……
“程……女士,您吃吗?”李安澜意识到程舒君一只手在输液不方便拿果盘,于是用小叉子叉起一瓣果肉,递到程舒君嘴边。
程舒君的腰一下子又弯了下来。
程舒君摆了摆没挂点滴的手,开口,声音是意想不到的干涩,“我不吃,咳……小驰你吃吧,我不爱吃苹果。”
李安澜乖乖将果肉送了回去,但是疑惑:不爱吃苹果,那怎么病房里摆的只有苹果?还这么多?
程舒君看出了李安澜的诧异,终于挤出一抹笑,“妈妈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苹果了。你吃吧小驰。”
“我再去给你拿点别的水果来,”李安澜说着就要起身,但是被程舒君拽住,程舒君动作一大,差点把针头弄出来。
“小心!要不要叫护士来重新弄一下?”
“我没事……小驰,”程舒君用右手给左手上的针头调整了一下位置。
程舒君的眼中似乎有泪光,“小驰,你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让护士摆这么多苹果吗?”
李安澜有些茫然。
程舒君不需要回答,只是自顾自说,“你四岁的时候,我跟你爸爸还没什么钱,买不起贵的水果。但是你最爱吃苹果了……直到有一天,我们做生意发达了,想给你买其他水果吃,结果……结果那个时候你就被拐走了。”
程舒君掩面而泣,吐字已是含糊不清,“都怪妈妈没有看住你……都怪妈妈……害得你这么多年在外面吃苦……”
李安澜沉默了几秒,然后上前,将程舒君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都过去了……”
程舒君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她哽咽着,“你怪妈妈吗……小驰?”
李安澜双臂收紧,感受着一个女性长辈体温,她虽然哭着,但依然让他感到莫名的心安,又十分怜悯,“我不怪你……妈妈。”
“你叫我什么?”程舒君一下子从李安澜怀里挣出来,顾不得手上的点滴,双手抓住李安澜的手臂,摇晃问:“你再叫一次好不好?”
“……别激动,妈妈。”李安澜又轻唤了一声。
程舒君捂着心口倒在床上,泪水从眼角流到鬓角,喃喃低语:“我的小驰,我的好孩子……”
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门外,一道脚步声越来越近,在靠近门口的时候,放轻放缓。
透过门缝,顾信南看到倒在床上哭泣的程舒君和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李安澜,右手扶上门,犹豫了几下,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舒君,小驰,是我对不起你们……”顾信南最终还是走了,一路蹒跚。
他也不清楚自己当年到底是怎么了,作出了让他后悔终身的决定,让他的亲生儿子流落在外近20年。
或许,不能全怪瞿文秀。
错的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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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顾星灼心安理得地跟辅导员请了两周的假。
继许修远给他打钱之后,顾信南也重新给他打起了生活费,顾星灼现在不说腰缠万贯,腰缠千贯还是有的,于是准备把这件公寓卖了,去租大平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