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处理完政务后的龙啟晨由身边的首领太监扶着上御辇往后宫方向行去,几名抬轿的太监不用首领太监附和便默契的往后宫某处宫殿行去,望着那只点了几盏星灯的华美宫殿,饶是在后宫浸润多年的首领也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位数十年如一日回到椒房殿留宿的痴情皇帝,不懂情爱的太监也不由动容。
龙啟晨面色略显苍白,由首领太监扶了往椒房殿主殿行去,椒房殿伺候的是龙啟晨的近身侍女,一名容貌姣好、略显老成的宫女伺候着将龙啟晨外袍褪下,又送上一碗汤药侍候他喝下后便都退了下去。
龙啟晨一人立在主殿中,那主殿上首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美人画卷,他坐于殿中,只望着那画像上的美人发呆,再无其他动作。
守在殿外的首领太监也只是静静地屹立在殿门外,一名略显老成的宫女与他对视一眼后叹气道:“今晚陛下怕是又要坐上半宿,李公公,方才已吩咐小厨房弄一碗参汤给陛下用了再上朝,您看可好?”
那被称作李公公的首领太监略略笑了,“玉柳姑娘吩咐的,自然是为陛下好的,姑娘在这椒房殿伺候了陛下十多年,年纪到了也不肯出宫去,老奴伺候陛下有疏忽的地方也还需要姑娘提醒呢。”
那玉柳姑娘闻言眼中带有忧色,“奴婢乃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又是孤女,出了宫也是无处可去,奴婢知道皇后娘娘虽去了也是惦念着陛下与太子的,还不如就留在这宫中身边好生照顾陛下与太子,娘娘她在天上看着也可放心些吧。”
李公公闻言只是点头称了一声是,他这些年心中明镜一般,这位玉柳姑娘自皇后仙逝后便被龙啟晨安排留在椒房殿时时打扫宫殿,不可让这椒房殿蒙了尘,而龙啟晨也会时时回这椒房殿留宿,原本是近水楼台的好差事,可这位玉柳姑娘一直尽心照顾龙啟晨,没有生出一丝不该有的心思。这位上了年纪的李公公对她也是极为赏识的。
夜深后,龙啟晨终于缓缓进到寝殿和衣而卧,李公公与玉柳悄声入殿将烛火熄灭后命了守夜的太监守在殿外,便入偏房歇息了,此时两道黑色身影身子矫健从宫殿房顶上掠过,而后守夜的太监被人以*迷晕。
那两道身影堂而皇之由殿门进到椒房殿内,进入房内后其中一人望着主殿的画像缓缓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头后方才说道:“母后,舞儿回来了。”那人正是趁夜潜入宫中的司空影痕。另外一人则是一直跟着她的红莲。
两人不做过多逗留,司空影痕给司徒雪的画像叩头后便与红莲往寝殿行去,寝殿中,给龙啟晨下了些*让他昏睡过去,随后司空影痕行至龙啟晨床前,看着这个连睡觉都要皱着眉头的男人,这个母后爱了他一辈子,他爱了母后一辈子的男人,这个她要称作父皇的男人。
红莲跟在司空影痕后面并不多言,也不肖司空影痕吩咐,便行至床边替龙啟晨把脉,半晌,在司空影痕的注视下她缓缓说道:“主子,皇上神思郁结多年,时常患病,身子早已经耗空了,且皇上又体弱不知爱惜自己身体,再这样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
司空影痕闻言神思凝重,心中莫名有些难受,终究是她的父皇,她再有怨念,也难以割舍血缘亲情,半晌她缓缓道:“你先将他的症状摸清,明日我再让轩儿把太医院里的记档取来,你多费些心思,看看如何调理,让他身子能好些,至于…”
她知道龙啟晨这些年一直为司徒皇后的离世而自责,又烦心朝中奸佞作乱,更不能安心养身体,这些都是心病,再怎么用药也不可能让龙啟晨有太多好转,心病还须心药医,她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要治好龙啟晨的心病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随即她又缓声道:“最好能让他的身体状态好一些,待日后我们所谋渐渐有所成就时,或许他也可以宽心些,那时会有所好转也说不定呢。”最后那句话像是对红莲说的,却是司空影痕自己安慰自己的话语罢了。
在听说龙啟晨时常留宿在没有主人的椒房殿时,她心中竟也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觉得自己应该来看看她的父皇了,她心中有怨念,但是那一丝怨念与龙啟晨的痴情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加上今日亲眼看见龙啟晨的模样,她剩下的只有对生身父亲的心疼而已。她来这个世界后从未想过竟也会有这样一位如此痴情的帝王,十多年了,一直这样守着亡故皇后生前的住所,不立新后,不选秀,不再宠幸新的嫔妃,除了林贤妃的两个孩子以外,再没有妃嫔怀孕。
最近这些年他更像是过起了和尚一般的生活,再没有召任何妃嫔侍寝,晚了就在处理政务的御书房中睡下,时日还早就乘了御辇直接进到椒房殿,连后宫其他宫殿的殿宇都不曾多看一眼,所以当他突然封了一位莲美人后,后宫嫔妃才会对莲美人有那般大的恨意,在得知莲美人的长相后,她稍稍揣度就知道这个莲美人来得蹊跷,但是对于龙啟晨,她真的迟疑了,这样的男人究竟是何等情深才能如此,饶是与慕修尧两世相爱,她也不能领会。
“莲儿,你说究竟要怎样爱一个人才能做到父皇这般,我虽从未怀疑过他对母后的情谊,但是今日亲眼见了,才知他是这般钟情,若母后还在世,他们该是多美好的一对啊。”司空影痕轻声说道,似是疑惑地询问红莲。
红莲原本对龙啟晨并无多大印象,只知他是自己主子与小主子的生身父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解,今夜她与司空影痕潜伏在暗处,将龙啟晨的举止行为都看在眼里,她也有心爱之人,明白爱得深入骨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却被龙啟晨对司徒雪的情感动了,因为自己是东楚皇帝,肩上有整个江山重担,不能随心爱之人而去,只能夜夜守在心爱人的寝宫,将思念化作清风随明月而去。
“皇上的情意,皇后在天上一定会看到的,这些年皇上过得实在辛苦,原本我还以为自己已懂情爱,如今看过皇上对皇后的情谊,便知自己还只是无知的小儿,根本不能明白此中深意,主子请您放心,属下一定尽快将皇上身子调理好,也让他不至于身心俱疲。”
第二日一早,龙啟晨醒来,只觉自己身上轻快不少,比之以往那时常疾病缠身的身子更神清气爽了些,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也并未疑他,唤了宫人来伺候洗漱更衣,玉柳趁他换衣的空挡已经带着宫女将早膳摆好。
龙啟晨行过去坐下,瞧见桌上的参汤,知是玉柳怕自己精神不振体虚乏力备下的,这些年他时有小病,都是玉柳命人熬了温和的参汤让他能提些精神。为了应付接下来一天的政务,他便也端起参汤喝下。
临走时顿觉身子精神许多,却又吩咐了玉柳,“明日就莫要再熬这参汤了,朕感觉近来身子舒爽不少,就不做这麻烦事了。”“是。”玉柳听闻龙啟晨说自己身子好了许多,也的确不愿龙啟晨时时以参汤吊命,心中自是高兴。
司空影痕从椒房殿回来后,便一直不能入睡,心中全是对自家父皇的心疼,还有司徒雪的想念,直至天渐渐泛起鱼肚白,方才浅浅睡去,约莫三个时辰后才缓缓醒来,想起自己今日还有事情要做,便立即起身收拾好后领着安之逸文二人出了东宫。
三人乘着马车来到一间位于闹市的店铺,进了店铺后,安之向管事之人出示了令牌,那管事之人便引着三人隐秘地行至那店铺的后面阁楼中,司空影痕率先推门进入其中一个房间,安之与逸文守在门外,里面已经坐了一人正等她。
那人正是南越二皇子赵牧笙,她在赵牧笙对面落座,不着急说话,饮了一口赵牧笙早已斟好的茶水后才缓缓道:“你来京城已有多日了吧,怎么现在才与我联系,可是出了事?”
赵牧笙依旧笑得温润如玉,他摇着手中折扇神采奕奕,闻得司空影痕的话,一脸打趣地笑道:“难得公主殿下关心,在下真是受宠若惊。“
司空影痕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见她不再说话,赵牧笙这才缓缓道:“虽然一路上有你跟我的人设下埋伏,但有西凉玄宗门人护着,他还是安全到了京都,只是这几日他被西凉方面的消息气得跳脚,只怕会想着赶紧回去巩固自己的位置,以公主殿下的意思,要不哟此时掺和一脚,让他彻底回不去。”
司空影痕闻言眼神微动,随即轻笑一声道:“你这笑面虎果然是没安好心的,若是他慕容峰死在我东楚地界,西凉皇帝只怕会乐上好些天,西凉有了攻打东楚的理由,他们现在国力强盛,兵力充足,如此一来我东楚岂不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