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乡人粗鄙,可他们终究是许汜少年时的伙伴,听着许汜讲述杜夫人的姿貌、风韵故事,俱是神往。
孙乾渐渐靠近,就听许汜摆手对乡人说:“杜氏虽美,已三旬了,以我看来姿貌已不如刘豫州侧室甘夫人……”
正要说,不想一块石头砸到附近水花溅起,惹的周围人大怒纷纷起身,有的人从水里站起来时不着片缕,已然蓄势待发之模样。
许汜也站起来转身去看,见到是孙乾,当即讪讪做笑拱手长拜:“竟然是公佑,所来何事呀?”
他上岸,对周围乡人打手势,乡人们相互看看,只能压下怒气,拾取短衣去别处玩水。
岸边柳树下,待许汜穿好衣服,孙乾才收敛怒容说:“先生啊,我主刘玄德虽大度,可张三将军脾性躁烈,先生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不是无故招祸么?”
“左右皆我乡里人也……”
许汜小声企图辩解,见孙乾目光阴沉,索性就问:“公佑所来何事?”
当场被抓了小辫子,许汜态度放的很低。
孙乾依旧绷着面皮:“是这样的,我主博望坡大胜,刘镇南设宴相招。我主想请先生同席赴宴,好游说刘镇南,使出兵助战。”
说到正事,许汜抬手捂住嘴,拇指摩挲髭须,眯眼沉吟说:“公佑也知我州内情,此事甚难呀。去年曹操屯兵宛口,我州上下惊惧,深恐曹军南下,坏我州郡。”
“今曹操酣战河北,难以分心,州内人人庆幸。这种时候,提议出兵讨伐曹操,势必招惹祸端。非我不肯言,实在是不敢言语。”
许汜见孙乾依旧阴着脸,就笑了笑:“此间之事就是传到玄德公耳中,玄德公一笑了之,何以坏我性命?能坏我性命者,在那里。”
说着抬手指了指襄阳城方向,许汜又收敛笑容,眼神阴冷起来:“公佑,可知南阳安众刘匊、刘望父子之事?”
孙乾摇头:“我随军出征,撤军新野后略作休整就来见先生,不知近来状况。这安众刘氏又触犯了何事?”
安众刘氏是长沙刘氏的分支,刘表单骑入荆州以来组建州部,刘匊响应号召,担任了州部从事,后又转镇南幕府从事,几年前病死于任上。
许汜左右看一眼深怕身后再站着一个刘表的使者,确认安全后才说:“伊机伯领南乡郡后,刘景升征刘匊之子刘望为幕府从事。刘望就任,就劝刘景升出兵助战,以协同刘豫州诛灭国贼匡扶朝廷。刘景升不纳,莪听说其左右有人进谗言,刘望危矣。”
见孙乾不以为异,许汜就压低声音说:“刘望之前,自今年以来,进言出兵讨贼者两人,如今都因它罪而死。此皆我州俊彦之士,来日的朝廷栋梁啊!”
话语说出口,许汜再也忍不住怒气,握拳砸在自己大腿上,瞪着眼睛:“曹操是国贼,这又何尝不是国贼!”
孙乾是大儒郑玄的弟子,此刻恍然大悟:“先生是指,刘景升怀疑我主勾结荆州之士?”
“士人交游俊杰,本无罪过。”
许汜深吸一口气:“我担忧的是,刘景升生出误会,以为是玄德公勾结了幕府、州府官吏。如此的话,越是劝他出兵讨贼,越是难见成效。”
孙乾也是无奈,就说:“那先生赴宴时不谈国事,但论见闻就是。”
此刻,他们谈论的刘望正泛舟汉水来到鱼梁洲上,至司马徽宅前。
宅内凉亭下,司马徽与几个弟子穿短衣坐在一起饮茶解渴。
见到刘望,他的弟弟刘廙放下茶碗快步走来,拉着刘望到门外桑树下:“兄长,怎么还在荆襄?”
“我哪都不去,我仗义而言是人臣之本分,镇南将军并非昏聩,岂会听信谗言而杀我?”
刘望语气强硬:“就此走了,岂不是坐实了谗言构陷。”
“兄长,岂不见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生之事乎?”
刘廙急的恨不得揍一顿刘望:“刘景升之隐忍英明,比之勾践何如?勾践之下,范蠡携西施在外逍遥快活八十八岁而终,以文种之贤,还不是被勾践屈杀逼死?”
“兄长又不能学柳下惠和光同尘,留在本州,实难幸免!刘镇南能容忍一回,难道还会容忍第二回?”
刘望听着还想托付后事,想了想就一声长叹:“我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