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沉思良久,面上神色越发凝重,连带着让霍天羽的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
过了约莫半柱香功夫,就在霍天羽以为她是不是要睡着之际,她才缓缓道:“这件事,我会好好与你父亲分说。你早些回去歇着,莫要耽搁了明日上学。”
霍天羽知道自己的计谋算是成功了大半,心中大喜,表面上还装出委屈的模样,低声道:“羽儿明日哪里还需要上学,父亲说了,要羽儿回去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愿意低头认错,就什么时候再出房门。”
“什么?”老太太怒了:“他竟然这般说?”
便是有再大的错,到底没有对谁造成什么影响,至于连学都不让她上吗?
这样对一个姑娘家,未免太过分。
尽管,他是她的亲爹,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手掌重重的拍在扶手上,怒声道:“你这个爹,年纪越大,却是越发的拎不清了!你莫要管他,明日该去学院就去学院,他若是说你,你便让他来寻我!”
一家之主是霍守成没错,但是她这个老家伙没死之前,说话就还有魄力。
护国大将军又如何?事关孩子们的未来,她说什么也不能让儿子胡来。
霍天羽怯怯的抬头,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祖母,这样真的可以吗?”
“为何不行?”老太太冷声道:“这些事情,你莫要再管。以后再遇上什么事,尽管来找祖母便是!只要我一天没死,这个家,就不能乱!”
宠妾灭妻当然不行,但是这般对待庶女,未免也太过分了。
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孙女儿被这样苛待,哪怕只是个从被废的妾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
霍天羽长长舒了一口气,娇怜的依在老太太肩膀上,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幸好还有祖母护着我,自姨娘被禁锢后,羽儿就再也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温情了。好多时候,羽儿都恐慌的觉得,这个家里,是不是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
说着哀哀的哭了起来,声音不大,似乎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唯有两边肩膀一耸一耸的,看着就叫人心疼。
老太太叹息一声,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沈氏被禁锢,是因为她自己犯的错导致,却是与你无关,更无人能把罪责怪到你头上。羽儿,你莫要想那么多,万事还有祖母在呢。”
霍天羽用力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哀怨道:“难道就连祖母,都以为姨娘是故意不要那个孩子的吗?”
老太太刚和蔼些的面色又冷硬起来,“你莫不是要帮她说话?”
霍天羽凄楚的摇摇头,“羽儿怎敢犯忌?只是祖母有没有想过,姨娘本就不受宠,若有了身孕,至少能获得一些父亲的怜爱。她又为何要伤害自己的孩子,这样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呢?”
那日的场景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老太太冷哼一声,“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她本就有流产的迹象,既是如此,借着滑胎之迹象污蔑慕秋和心儿。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值得质疑?”
“果然,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认为罢。”霍天羽苦笑,泪水却滑落下来,“祖母又有没有想过,心儿与姨娘没有利益纠纷,而那时候的夫人已是病入膏肓,谁都没想过她会好起来。姨娘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赔上自己和那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去陷害她们,有必要吗?”
悄悄抬眼看向老太太,果然在她眸中看到犹疑之色,又再接再厉道:“祖母不知,姨娘刚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时候,有多开心。可是大夫说,姨娘太过操劳,所以腹中胎儿发育迟缓,便是四个月了,也只有两个月大小。”
“你说什么?”老太太震惊的看向她:“她腹中的孩儿已有四个月了?”
“是的。”霍天羽惨然一笑:“正确的说,到姨娘滑胎的时候,那胎儿已快五个月了。”
老太太半信半疑:“那当时为她诊脉的梁大夫,为何说她只有三个月的身孕?”
霍天羽无奈道:“这正是姨娘有苦说不出的地方。因为胎儿发育迟缓,所以把出的脉象,要比实际有孕的时期小了将近两个月。当时姨娘还处于被误解的震惊当中,想不起解释。而我亦太过愤怒冲动,一时也没想到。直到方才,才忽然想起来。”
这番话,是沈慕秋教她说的,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趁着今天与老太太单独交谈,一并说了出来。
“姨娘知道胎儿偏,当时便急的不行,恨不得把手上的事务都丢下不管。可是一来夫人卧病在床,二来又担心您知道后着急上火,影响了身子,只得自己瞒了下来。那段时间正好在操持祖母的寿宴,姨娘吃不好睡不好,竟是有了滑胎之像。”
说着用袖子拭了拭眼角,做出伤心的模样:“姨娘找了两个大夫,都说这个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姨娘不愿相信,恰好又听闻城外有个极为有名的妇科圣手,便前去一试。用了哪位大夫给的药后,姨娘的见红之势确实有缓和。可却不知道为何,那大夫特地交代姨娘在祖母寿辰当日服下的药物,竟然会是堕胎药!”
她越说越气愤,双手死死的拽着袖子,大有恨不得把那人杀了之恨。
老太太信了大半,却仍有怀疑之处,“若真是妇科圣手,又怎会这般害你姨娘?便是要害人,也该有个理由才成。”
霍天羽紧绷的肩膀顿时颓然的耷拉下来,喃喃道:“是啊,姨娘与他并无深仇大恨,他又怎会害我姨娘。”
说着凄苦的扯了扯嘴角,带着哭腔道:“可是祖母,姨娘真的是冤啊。您可知道,那大夫的家人,与外祖母还有些交情,更是与姨娘一起长大的发小,他为何要害我姨娘呢?”
老太太眸光一闪,忽的想到了些什么,眸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问道:“你可记得,那大夫叫什么名字?”
霍天羽用力的点点头,从牙缝中吐出三个字:“秦,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