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十万石粮食固然重要无比,但于旁人而言许还是比较在意朱慈烺到底准备说些什么。
“三万百姓亦是生民,若真到粮绝之日,本宫定率军做最后一搏,绝不让应天人相食!”
当向仁生将这句话完整带到之后,越其杰只觉口中苦涩。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越其杰以举人之身入仕,自知横渠先生这四句话意指为何。
可三十余年宦海生涯同样告诉他一个道理,圣人之言拿来育人当是无错,可若想用它来治国谋事大抵是不行的。
“请转告殿下,就说”越其杰顿了一阵,到嘴边的话似是被心里某种念头生生拽了回去,但片刻之后他却将这念头按在了心里。
“就说臣,明白了。”
说完这句,口中苦涩似有消退之意,可身上力气却像是被这几个字抽干了一般。
依他本心,自当再去喷朱慈烺一脸口水,可那句“三万百姓亦是生民”却让他这念头只在心里打转,无论怎样都无法化为行动。
不过越其杰终归为一方封疆大吏,哪怕朱慈烺的话对其心念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冲击,可只过了一会他便又恢复了往日模样。
看着向仁生离去的方向,越其杰念头急转,目光闪动不已。
按着多年留下来的经验,他的想法当是无错。
每临乱世,百姓多被视为累赘,待到天下接近一统之时才又会被当做重要的生产资料?
其中缘由颇多,但粮食的因素当能占上不小分量。
就拿此时应天内外双方来说,朱慈烺能稳稳在城内坐等多铎来攻,最大的底气便是那二十七万石粮食。
反观多铎,人多势众不假、战力强悍也不假,可粮食补给带来的巨大压力却让他不得不“行险”将人马散出去征集民壮。
当然,这個行险只是理论上的。
哪怕犹豫许久的多铎在本心里其实也不认为应天守军真有胆子出城。
不过行军打仗最忌“想当然”,所以在权衡许久之后多铎最终还是决定由图赖带两万人马先去稍近一些的金坛。
这金坛距应天不过一二百里,一旦有变骑军只需日余便能赶到。
若在此地募集民夫当是再稳妥不过的了。
一路上图赖行的小心,但进军速度却未被拖延半分。
究其根源说白了也就是有人带路罢了。
按说曹虎未降之时并未在江南驻扎,对这里的地利人情当不熟悉才对,但他出身流寇,走南闯北一路裹挟,军中什么人都有,找出一两个能够带路的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统领大人,再行二十余里便是金坛,我已寻好扎营之地,不若先行休息吧。”
曹虎从队伍最前列一路飞驰而来,待到图赖身前三两丈时他便一蹦子从马背跳下,紧接着就跪在了地上,似是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斥候。
到了这会他已看清,如王爷这等贵人凭他一个小小副将是绝对巴结不上的,痛定思痛之下,他就将自己的目标定成了图赖。
这倒不难理解,从流寇成为官军,又从官军成为清军,他于情势的判断把握自是不差。
只这几日功夫曹虎已从蛛丝马迹断出不少有用信息。
由此他亦得出结论,只要在其面前表现出价值,那他在军中的地位当是无虞。
曹虎的表现可称卑微,但图赖却未因此而有半分拿大。
在其跪地的那一刹那他也从马上一蹦子跳下,紧接着在那脑袋磕到地上之前他便冲至曹虎身前一把拦了下来。
“太见外了,太见外了,你我如此投缘实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