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果然是国家柱石,这是在演练如何与鞑子对阵吗?”
说话时老太太的语气毫无波澜,但其中的讽刺意味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来时她其实只打算止了众臣内讧,旁的事情一概不管,更别说用言辞嘲讽他们了。
可当看到这样的场面之后,一贯心机深沉的邹太后却也有些压不住心中火气,稍稍刺了他们一下。
闻得此言诸臣自是一番请罪,但她不说降罪也不说恕罪,只是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反身看着伏了一地的文官武将和皇族亲王一言不发。
其实按着本心来想,她着实有些恼恨这帮臣子,自到达应天以来,老太太就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
一阵是诸臣相争,一阵是“三大案”,到了后来更是直接逼得她不得不一路颠沛流离,有这样的臣子,朝廷怎么能好的了?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哪怕现在这般情形,她以太后之尊也只能把话说到这般地步,至于治谁的罪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终归还是实力不足啊。
于心中叹了一声,老太太也便让诸臣起身,待见其重心分列大殿两侧之后,她才又说道:“太子名为监国,实乃大明之君,此时他甘冒箭矢亲身临阵,诸位卿家哪怕不心怀感念也当谨守本分,如何还能于此时闹出这般乱子?”
“禀太后,臣等有罪,但诸王想于此时离杭,其心可诛!”
诸位王爷自然不是全都生了什么心思,也不可能全都和某些势力有所勾结。
说白了他们想要离杭,最大的因由还是觉得此战没什么胜算,与其等到前方战败,杭州不保之时仓皇而逃,倒不如早些做好应对。
可当这“其心可诛”的帽子扣下来时,他们却也辩无可辩,毕竟离开杭州的动作一旦做出,后面到底作何设想就只有本人知道了。
“老婆子不懂这些,是走是留全凭诸位做主,”邹太后轻飘飘将话题撇过,随即便向朱国弼问道:“保国公,当初应天的情势当比现在危急许多吧。”
“回禀太后,自然是的,那会愿随殿下坚守的也就我们几个,如那赵之龙等人甚至都已做好了开城投降的打算。”
“那你觉得应天为何能坚持下来?”
此时问起这些,朱国弼自然知道老太后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稍一思量他便答道:“自然是殿下英明神武,诸臣团结一心了。”
“嗯,众位卿家都是饱读圣贤书的,自然要比我这老婆子明理,”说完,老太后扫了诸臣一眼便往殿外走去,待快到门口时又轻飘飘丢下一句便带着侍女内监离开了大殿。
“夜已深了,诸位也不要再耽搁了。”
老太太走了这么一遭,虽未指责任何一方,但在那一句“其心可诛”之后,诸王却也不好再提离杭之事,而在朱国弼一句“团结一心”之后诸臣就算心中还是不爽利,但也不好再次发作。
总之这一番闹剧被老太后轻飘飘几句话压了下去,而最为紧要的是无依无靠的老太太也没有因此而得罪任何人。
唔大概吧。
其后众臣又装模作样地议了一阵,便各自散去。
左右诸事在动手之前已经议定,后面这一阵也只是说明自己并非负气离去而已。
切莫只将此事当做平常的口舌之争,明末时节由口舌之争演化而来的火并却也不在少数。
若非邹太后及时出面制止,否则却也不知今夜到底会演变到何种地步。
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便是这般意思了。
道之一意说起来颇为玄妙,但落到实处大抵也就是利益的意思。
譬如在守卫杭州一事上,邹太后和诸位浙江官员的利益与朱慈烺趋于一致,所以他们或是坚定、或是摇摆,但走到头都会站在朱慈烺一边。
在面对这种利益团体时,某些想要生事的势力却也只能翻出些浪花便会铩羽而归。
于此道理相同,由于陷入绝境的关系,胡茂祯的利益瞬间便与清廷发生了割裂,而朱慈烺也正是看准这一点才会进一步施加各种压力,让这种割裂进一步加剧,直至他亲自来到明军大营。
当然,在此战没有彻底结束,胡茂祯还没有用尼堪和八旗兵的脑袋作为投名状前,朱慈烺行事还是会加上几分小心的。
譬如他先前答应过胡茂祯要牵制其余降军,而他所做也只会局限于牵制,绝不会在尘埃未定之前将自己的人马陷入潜在的危险之中。
“你渡河后万不可前出太过,定要做到情况不对便能及时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