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成这般样子,王四娃在战前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他好歹也在明军中混了近十年功夫,深知各路镇帅麾下甚少敢于近身肉搏的人马,可谁知这支人马在肉搏时不但毫不怯懦,甚至还能凭着血气之勇将自己隐隐压制。
面对这样的情况,身经百战的王四娃虽未表现出什么,但他心里却是有些急了。
大清这里不比大明,其军法之严苛程度乃是他所见之最。
这一次,他们若是能顺利突破明军防御自然千好万好,可要是折戟而归,兵卒们许只是挨顿鞭子,但他们这些带队军将却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心念及此,王四娃不由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待见太阳还未至当空,他的心绪也就稳了一些。
只是在低头时,他的脑中似有一道闪电划过,随即某种猜想便跃然而出。
“寻他们甲上的补丁!”
补丁?
为何要找补丁?
这年月谁身上还没个补丁?
喊声传来,两方兵卒都有些发懵,可片刻之后明军这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搏杀之时立马就变得有些畏首畏尾了起来。
如此情形,哪怕清军并不知道自家把总为何喊这一句,但也清楚其中必定有什么说头,随即招招式式便都往明军身上的补丁而去。
起先,守军借着地势之利将清军死死挡在坡下,可双方实力本就相差仿佛,这一畏首畏尾,局面便渐渐发生了变化。
“他们的甲是破的!”
所谓守久必失,哪怕每个守军都分出了些心神护着自己身上的补丁,可终归还是有人一招得手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而王四娃在听到这一声后,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也就彻底松了下去。
这无疑是一次赌博。
先前戳翻那明军时他只以为那破损是此战造成的,可被太阳炫了一下之后,他却将这破口和一些似是毫不相关的事串了起来。
譬如十多天前明军与刘良佐在杭州城下那一战,譬如这十年间对明军后勤补给的恼恨。
如此他才会想到,经历了那么一场大战之后,凭明军的后勤补给能力,足以修复那些破损的战甲吗?
或者说,文官们会毫不打折地为丘八们服务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管战事有多紧张,大明的文官却还是那般样子。
亏得自己投了清军,否则穿着破甲拼死作战的人不就是自己吗?
心念及此,王四娃在庆幸之余,亦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兄弟们!文官就不把咱们当人,莫不如归了大清吃香喝辣!”
“叛贼!我等死也不做清狗!”
平心而论,王四娃的话皆是出自善意,可谁知他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就有一阵喝骂传了过来,待他顺着声音看去,就见隔壁高处有一少年军将正在全力厮杀,而这声音似乎就是从他口中传来。
这少年军将正是方元科,他从王四娃喊出那句话时便知道己方的短处已被人拿住。
那一战可谓惨烈,若非宿卫援军及时赶到,说不得便要全军覆没。
也正因此这路残军真可谓是人人带伤,身上甲胄自然也是多有破损。
可当方国安四处寻求补给之时,本地官员却以他们算是客军,需得督抚批示为由将此事拖了下来。
其后,朱慈烺在谋划此战时并未将损失近半的这路残军算在其中,方国安也就不曾为这等小事烦扰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
可谁知
心中哀叹一声,方元科也不知到底该将这笔账算在谁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