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那梁云构,那芝麻绿豆的案子方一发出,他便已开始设法弥补,若非对局面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朱慈烺这里又早已准备好了各种对策,说不得一个当街斗殴致人死亡的案子也不见得能将他怎样。
政争便是如此,常因发自毫不起眼之处而被人忽视,待到其真正爆发之时却已毫无回转的余地了。
对此,徐胤爵大抵还是稍稍迟钝了一些,但身在城外的博洛却要比他惊醒多了。
博洛骄纵,但他自小看了不少父亲所中的明枪暗箭,在这种事上倒也算是有些“童子功”。
所以,早在战局走向逐渐对清军不利时,他便已本着撇清自己责任的原则,定下了应对之法。
这应对之法看起来简单,不过就是和明军打上几场默契仗,可若身在局中便能发现,这默契的形成不但得耗费不少力气,还不能牵扯到自身。
在这两点的限制下,博洛想要安然脱身的难度便被放大了许多,若非芜湖还有一个吞齐,便是他有诸般心思却也不敢施为。
在博洛看来,是他对吞齐一番旁敲侧击,芜湖才打成了默契仗,消息一番传递,应天这里才会在昨夜送来了邀战的信函。
但实际情况却与他所想差距极大,不过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他这里无心追问,明军自然也就不会给他详细解释了。
待到约定的时间,两军皆于应天城外严阵以待,博洛思量片刻之后便扭头朝身侧军将问道:“马总兵,你可愿去打头阵?”
闻得此言,马化豹先是一愣,待感到博洛那逼人的目光之后便立刻答道:“末将遵命!”
他本为刘泽清麾下,待其逃跑之后也便和其他几个总兵领军投了大清。
其后各部南下的南下,散出去的也都陆续散了出去,到现在还留在应天大营的除了博洛手下的旗兵也就是他们这些谁都不想要的人马了。
不过对于这样日子他倒也没生出多少抱怨,毕竟在大明时,他们这一镇便由于军力和战力的关系没落上多少好处。
到了大清这里,做些辅兵的事情他倒也乐的。
说到底自投到大清之后,军需钱粮都不要将帅们费心筹集,他本身又已是总兵,怎么看都当无法再升。
更何况活都是兵卒们干的,不管多苦多累却也用不着他亲自动手。
这般情形之下他自然也就安安稳稳地在这应天大营里混吃等死了。
以此为基,马化豹对于博洛的命令自然也就万分不解了。
这两个月来,应天城里的明军只趁夜出来过一次,其军心战力自然可见一般。
只是无论如何这也是博洛主持应天诸事后的第一场野战,哪怕为了面上好看也当尽力求得此战全胜。
如此想来,除非博洛脑子抽风,否则不管多么艰难都该凑出一队强军接战,又如何会将主意打到他们这些鱼腩身上?
不过他马化豹说白了也就是个小小的降军总兵,博洛军令已下,他除了乖乖下去整军,又如何敢有半点置喙?
半晌之后,一支千人队自清军大阵中缓缓走出,约莫柱香功夫便与当面明军相向而立。
“忒那军将,应天已被围两月,想来也将人相食,若你等弃暗投明,归我大清,本将管保你等不必再饿肚皮。”
骂阵这种事看起来是双方军将人身攻击,但其最底层的逻辑却是瓦解对方兵卒的士气。
就如马化豹这句,直指应天最大的难处,一旦城中真已断粮,哪怕无有兵卒临阵倒戈,但在作战之时也当尽不了全力,此战之胜利自然也就是能够轻易想见的了。
可马化豹所言终只是按着常理来想而已,这应天作为当世顶尖的大城,内里不但有诸多仓储,更于内外城之间存在不少卫所军田。
当然,田里的粮食都是百姓和卫所的,仓储之中的却也不能在无有原因的情况下随意侵占。
可朱慈烺在掌权的第一天便已将心思放在了粮食上,最顶尖的那几个大仓也已全都落在了他的手里。
所以,到了这时城里的粮食供给虽也已经捉襟见肘,但距离所谓人相食却也还差着老远呢。
“无需多言,放马来战!”
寻常来说,这骂战当持续好一阵子,可对面军将只回了这一句便已入了阵中,马化豹满肚子的说辞却也没了用处,倒让他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既如此,马化豹也便从侧面往阵后而去。
他这一军的战力虽不值一提,但他作为多年老将,眼光却也是不差。
只这两句的功夫,他已看出对面明军并未装配任何火器,显然只是寻常步卒而已。
笑话!
这年月敢于近身肉搏的兵马,哪个不是强军?
可若这不到千人的队伍真是强军,那太子又怎会将他们丢在这应天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