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于这乱世之间,诸般事情又怎么可能毫无波澜。
当瞿式耜抵达梧州之时,多铎大军便围了应天,其后各种噩耗纷沓而至,他这骤临高位之人也便多少有些乱了方寸。
彼时,在两广诸臣的眼中,弘光朝已然被灭,当务之急便该是另立君王。
只是他们这里终归都是地方官员,不管品级还是声望都暂不足以行此大事,所以也便一面打探江浙消息,一面设法在内部达成共识。
要说这世道一乱,各种牛鬼蛇神都有了冒头的机会。
正当两广官员内部争成一片时,不甘寂寞的靖江王朱亨嘉却突然跳了出来。
这靖江王是太祖侄儿朱文正的后裔,在宗室诸王当中谱系最远,按宗法观念他根本不具备继统的资格。
可他却说:“方今天下无主,予祖向于分封之日以粤西烟瘴不愿就封,马皇后慰之使行,于是以东宫仪卫赐之。目今东宫无人,予不俨然东宫乎!太子监国自是祖宗成宪,有何不可?”
恰于此时,两广官员之中亦有人想得那拥立之功,其后三章劝进,众臣哭告,他一个连太祖血脉都不是的旁支王爷竟就以太子之身行了监国之事。
要说这靖江王也是筹划良久,他不但改桂林为西京,设各官于此,更还派使者前往湖南、贵州等地颁诏授官,檄调柳州、庆远、左江、右江四十五洞“土狼标勇”,以增加自身兵力。
当时,广西巡抚瞿式耜、巡按郑封正在梧州,得到靖藩僭位的消息,立即檄令驻扎在梧州最近的思恩参将陈邦傅保持戒备,又以巡抚印文通知土司狼兵不得听从靖江王调令。
朱亨嘉深知广西巡抚的态度直接关系到自己事业的成败,企图加以笼络。
他先派使者,携带“诏令”任命瞿式耜为刑部尚书,却遭严词拒绝。
其后便直接亲自统兵来到梧州,并将其拘捕软禁。
待到那时,瞿式耜才知陈邦傅也早就投到了靖江王手下。
不过也不知靖江王是心中忌惮还是旁的缘由,对瞿式耜的看管倒也算不得严密。
由此,他才能寻到机会派遣家人将广西的情势传递给朝廷中枢。
“老爷,这两日城里都在传太子殿下打了胜仗。”
“胡言!”
待听见“太子”二字,本还小心翼翼的瞿式耜立时便对着家仆呵斥了一声。
他虽天赋不错,但在中间却蹉跎了十多年功夫,由此也便出现了一个颇为致命的问题,瞿式耜于政争之上有些不擅。
便拿此次来说,短短的两月之间他就犯了两个严重的错误。
一者乃是未曾将抚标握在手中,二者却是过早将自己的倾向表露了出来。
第一点的危险现在已然显露无疑,由于未能掌握强力部门,在靖江王抵达梧州之后他便毫无反抗之力。
至于这第二点么
由于过早表露了自己想要拥立桂王的想法,隆武继位之后瞿式耜便遭到了排挤,继而使丁魁楚等心怀不轨之人彻底掌握两广军政大权。
在原本的历史上,丁魁楚等人先后降清,使永历朝原本就没有多好的局势雪上加霜。
试想,若瞿式耜在政治上稍稍成熟一些,如丁魁楚几人一般等到局势明朗再表露心意,那么两广至少广西便不会丢得如此轻易,抗清便会是又一番局面。
只是说这些却也无用,毕竟每个人皆有自己的特点,却也不能一味求全苛责。
“老爷,不是城里的这个,是应天的那个,唔就是被弘光皇帝关起来的那个。”
待听到这声呵斥之后,那家仆便意识到自家老爷会错了意,其后他解释了一句便将城中的传闻逐条给自家老爷讲了一遍。
由于路途的关系,此时传至梧州的消息还停留在朱慈烺于苏松大破清军时。
不过对瞿式耜而言,这一条便足够震撼,待到家仆话音落下,他愣了半晌才迟疑着问道:“应天未失?”
“嗯。”
“斩杀鞑子贝勒?”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