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节,此等行为肯定是极其冒险的。
红毛为了垄断与大明的贸易,不但会对遇到的大明商队痛下杀手,更还抢了郑家的台湾以为基地,而与其敌对的弗朗机人不知是出于对红毛的畏惧还是旁的想法,在明面上也会拒绝与大明商队直接交易。
如此情形之下,能够逃过红毛在台船队封锁的船队大多也只是摸到占城便得卸货回返,更别说越过西洋人的势力范围去往暹罗了。
可谁曾想,这一趟出奇的顺利。
不但粮价因暹罗丰收而仅只江南往年的三分之二左右,便连本该充满危机的航线也让他们这么安然闯了过来。
最终他们这一趟运回了七万余石稻米,除开在回返时丢了四艘商船之外,却是连半点阻碍都未曾遇到。
这些粮食自然与江南所需相差甚远,但只要舟船不曾停歇,想来赶在青黄不接之前却也能保证江南不至闹出饥荒了。
钱谦益一面听着,一面不住点头。
他对丢了四艘商船的事倒也不太在意,说到底海上的事本来就颇多风险,那么大一支船队仅丢了四艘商船又能算得什么?
“好,闹不出饥荒就好,闹不出饥荒就好!”
口中不断赞着,钱老先生心中自是对太子殿下又添了几分敬佩。
这千余年来,但朝廷中枢应对饥荒的法子无外乎开仓赈灾和自外省调粮,可现在的大明不但失了半壁江山,便连原本的鱼米之乡也饱经战火,这样的法子便没了施行的基础。
原本,他们这些朝中重臣都已有了迎接灾荒、甚至民变的心理准备,更已为之后权利架构的转变备好了充足的弹药。
可谁曾想,太子殿下竟于不可能之间生生又造出了一条路来,这好大一场祸事居然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他“钱首辅”的位子便也不必再经什么波折。
这般情形又怎能不让钱谦益激动得连连叫好?
只是
“大木,你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这番转折颇为生硬,直让本还满心喜悦的郑森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当他看到自家老师那突然严肃下来的表情时却也不得不郑重对答了。
“老师明鉴,我郑家出身海寇,族中长辈皆难免带些私心,可学生敢以项上人头作保,我郑家是绝对忠于大明的!”
面对自家学生的保证,钱谦益不由在心中思量了起来。
早前,他之所以收了这个海匪家的儿子,说白了就是看上来郑家的财力和势力能对他东山再起起到帮助。
可当郑森在他家中住了近两年之后,他却不由觉得,谁说老鼠的儿子就必须打洞?海匪的儿子就必须当盗寇?
这郑家虽是纵横海上的巨寇,可郑森却是个忠君爱国的。
由此,他便再次于心中生了念头:能不能通过郑森的影响,让郑家在这番剧变之中袖手旁观?
“大木,为师也不瞒你,福建至今还未对殿下行监国事表态,朝廷上下皆认为这是安南伯在待价而沽。”
“老”
话音落下,郑森立刻便打算为郑家辩解,可他这才吐出了一个字,却见自家老师摆了摆手将他打断。
“原先这倒也没什么,譬如那两广,若非丁魁楚与那靖江逆王存着勾连,有了这么一本贺表,太子殿下却也不会怪罪。”
说着,钱谦益往桌案上的一本册子指了指,待郑森看清封皮上的字后才又说道:“再如湖南的何腾蛟,殿下知其难处,非但未因迟迟不来贺表而怪罪,反倒还在问清缘由之后给他定了功赏。”
郑森又顺着钱谦益所指往桌案上的另一封信上看去,可这次不待他看清便听自家老师接着说道:“可现在情况不同了,若安南伯还这么装聋作哑,莫说殿下,便是朝中诸臣也容不得你郑家了啊。”
“老师?”
话说到这里,哪怕郑森在朝廷诸事上还有所欠缺,可他却也明白自家老师这是在以几乎明示的方式暗示他说服郑家早些上了贺表。
只是暗示便暗示了,这“情况不同”又是何意?所以他这才抬头往钱谦益那里看了过去。
“弘光要迁都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