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2日晨
杭州
江南之战结束已过三四个月,因战事而萧条下来的杭州也逐渐恢复了些往日繁华。
只是这种繁华还不及过去的十之五六,却也让人不免为后面的日子忧心。
“不知明年会不会免税。”
杭州城门之外,几个挑着大小担筐的百姓正聚在一起等待城门开启,而趁着这個功夫,年岁稍长一些的却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们都是杭州附近的农夫,平素里农活不多的时候都会砍点柴火送到城里,多少也算是能补贴点家用。
之前鞑子兵临城下,他们的柴火自然没了去处,家里的收入便也因此少了那么一节。
所以,眼看着将到年末,这年长些的也便想到了明年的税银。
“三叔,你想得也忒多了点,今年又没遭天灾,官家又怎会免咱的税?”
其实那年长农夫也不过是等得着急才莫名出了这么一句,可谁曾想他这里话音未落,边上便有个约莫三十左右的精瘦汉子直接耻笑了一句。
“怎不会?我听赵家厨里的说,遭了兵灾和遭了天灾是一样的,官家大抵都会免些徭役丁钱。”
年长农夫口中所说的赵家乃是杭州城里的大户,此番所送木炭便是让赵家备着准备过冬所用。
切莫以为现下不过十月,江南的天气虽然不似早前那般闷热难耐,但也用不着这么早就开始购买木炭。
需知,似这等大户人家用来取暖的皆是上好木炭,若真等到天冷下来再备,一来这数量不见得能够使,二来这价格却也得高上一些。
所以,当每年天气逐渐转冷,这些农人便也会在往大户人家送木柴时再担上几担木炭。
“三叔,我看你真是想得忒多,今年鞑子虽闹得厉害,但过来过去都只是在城里闹腾,我们那庄子便连半个鞑子都未曾见过,又怎算闹了兵灾?”
“乱说!鞑子将来的时候,里长不是还领着一个去大房那里催过粮?”
“你家交了?”
这年长农夫本想用有鞑子来过证明自家庄子也是受了兵灾的,可谁曾想,那年轻些的只这一句就生生将他问得无言以对。
缘何?
他口中所说的鞑子的确来过,但也仅只来过一次而已。
说到底,驻在他们县里的鞑子拢共也就千八百人,才散出去过一次,太子殿下的队伍便打了过来。
其后打了几仗,鞑子们便缩在县城不敢出去,他们的粮食自然也就不用交了。
“我!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你看你看,就不爱跟你说话,不就是辈分高些吗?动不动就拿这压人,忒没意思!”
“闹什么,你三叔说的也没错,咱们是没受祸害,可城里的王家不是还被鞑子灭族了吗?若将这事拿出来,谁敢说咱们县没遭兵灾?”
眼见两人就要杠起来,坐在那三叔身旁的络腮胡子便出言说了几句,而当他这话音落下,那年轻人却不似先前那般出言硬怼,显然是这两人的分量有所不同。
这也难怪,那年轻的口中虽三叔长,三叔短,可论到根里,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已出了五服,却不似这络腮胡子一般是那年轻人正儿八经的叔。
不管怎样,因这络腮胡的一句,本快要杠起来的两人便没了言语,而在此时从队伍前方传来一阵嘈杂,随即那厚重的城门便从里面被推开了。
“门开了,入城的钱是各交各的还是我给包了?”
“你包了吧,这是你寻来的路子,咱们又结不了钱。”
方才自地上起身,那络腮胡子便先问了一句,待听到各人都是这般说法之后他也不多言语,自腰间摸出十多个铜钱便攥在手里。
这却不是络腮胡要替他们付了这入城钱,主要他们之前送炭柴的那家因犯案而被抄家,后来这赵家却是络腮胡联系下来的路子,各人无法在赵家结账又不想先出了入城钱,所以便有了这么一遭。
切莫以为这些农人算得太细,要知道寻常农户一年下来能混个温饱便已算是日子过的极好,而这伙人里除了那络腮胡大抵也便没人能拿出那三两文的入城钱了。
商量好各事,几个人便安安稳稳地排在队伍里,趁着这个当口,那年轻人便悄摸摸地往那络腮胡跟前靠了一靠。
“叔,送完炭柴你们能不能等我一下?”
“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