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大家都是礼部主事,某些零碎消息可能会因为各自所处的圈子不同而出现你知道,我却不知道的情况,但刑部尚书将要离开应天,怎么看也能算是新年里的第一个大消息。
这般情形之下,黄端伯要是再一无所知却也要被这几个同僚小瞧了。
“自然听说了,那阉狗还放出风声,说是要就事论事绝不扩大范围。”
“这个我倒也听说了,但那阉狗素来心狠手辣”
说着,那赵主事顿了一下,也不知是想不明白素来心狠手辣的阮大铖为何会心生善念,还是想不明白为何会放出这等风声。
老实讲,黄端伯也想不明白。
他虽知道苏松出了大族与官府勾结强逼卖地的案子,但他对这案子到底发在何处都不太清楚,更别说其中内情了。
只是阮大铖既然放出这等风声,那他要么是真有这样的打算,要么便是存着麻痹目标的盘算。
这般情形之下,地方上的那帮人又怎可能相信素来心黑手狠的阮大铖会手下留情?又怎会不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来全力应对?
如此一想,这提前放出的风声便似画蛇添足一般不可能产生半点作用,黄端伯心中疑惑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了。
熬了这么多年的大族哪个不是行事谨慎的,难道阮大铖真还指望这么个消息能麻痹了他们?
想到这里,黄端伯心中便更是疑惑,可就当他的心绪略有些飘远之时,文主事的声音却又将他拉了回来。
“哼!阉狗之言如何能信?谁晓得他这番又要借着这由头祸害多少良善百姓呢!”
对于文主事之言,黄端伯倒也不置可否,他虽不是穷苦百姓家里出来的,但也不过小门小户而已。
这等出身,他又怎会不知文主事口中的良善百姓到底是何等货色?又怎不知阉狗与良善百姓之间不过狗咬狗罢了。
当然,以他现在的官位,若能在致仕之前再提上个一两级,那漫说自家再非小门小户,便是整个黄家也当能在地方上有些体面。
此等情形之下,他对阮大铖的这次亲自出马大抵也就是些朴素的好奇,倒也不似这文主事般义愤填膺。
“唉~~~~,看看太上在时朝中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说的是啊,战乱将罢本该与民生息的,可陛下非要把这么个货色派出去”说着,那赵主事将杯中酒端到嘴边抿了一下,待见黄端伯并没有对自己的言语产生太大反应才又接着说道:“也不知此番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这倒也不怪陛下,朝中之事千头万绪,顾得了这头却顾不了那头,阁老们又唉~~~~!”
到了这会,也不知是相互吐露心声拉近了几个主事之间的关系,还是黄端伯这个平素里少有应酬的人已然喝高,他的话里虽还是在极力维护陛下,但却难免露出了自己对当朝几个阁老的不满。
这却也难怪,他们这些人虽然不太清楚袁继咸能力如何,但作为礼部的官员又怎会不知马士英和钱谦益是个什么水平?
不过现下终还是在外面酒楼,总也难免隔墙有耳之嫌,所以当他那一声长叹之后,赵主事便立即接了一句。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这些时日你们两司都摊了不少差事,我们这主客清吏司却是闲得发慌,若非陛下开恩补了些早先欠下的俸银,我这年怕是都过不去了。”
这年月文官的俸银自是少的可怜,但除了各种灰色收入之外,由文官们把持的朝廷自然也会寻些由头给下面办事的人发上些补贴。
只是这赵主事的主客清吏司主要是对待属国和使臣的管理工作,其中包括了部分出入境、翻译和朝贡管理的勾当。
大明这般年景,主客清吏司自然也就没了什么差事,这般情形之下,他们自然也就不似礼部其他司衙一般能拿到干活的补贴。
由此,他才会发出“年都要过不下去”的感慨。
“哎呀~~~,仪制司还算有些差事,我们这精膳司也就只比你主客司好上一点,你也莫在我面前发牢骚了。”
“说的是,那这顿便由黄主事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