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府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旁的也不必多说,你只消明白,此番虽然看着凶险,但只要施为得当却是飞黄腾达的良机,届时不但本府能够翻身,便是你等也有天大的好处。”
犹豫了一阵,芦少春终还是给自己的心腹露了一点。
其后也不知那轿外之人是真的明白,还是出于对府台大人能力的信任,反正在一番千恩万谢之后便不再言语,似乎也沉浸在了对未来的憧憬之中。
这倒也不是芦少春在画大饼,若非真的看出里面有天大的好处,依着他的精明哪怕真的只有归乡一途却也不见的会来蹚这趟浑水。
至于这天大的好处到底落在何方,他虽未对轿外心腹透露半点,但也已想得明明白白。
阮大铖此番南下,放在明面上的目的虽只是清查华亭劣绅不法之事,但谁都明白陛下放这条疯狗出来就是借此打击江南土地兼并的。
可笑那阮大铖居然还自作聪明,不但在临行之前散播他不会扩大打击面的消息,更还在南下之时刻意走了陆路,竟就真打算以此等做派让大族们放下心中警惕。
可传了多少代的大族哪里会中了他的这点雕虫小技?
仅只看到一点皇权想要对他们动手的苗头便以此等果决手段给了应天一点警告,竟是半点余地都没有留下。
这便是芦少春眼中的机会了。
他看得明白,此番之事既然说是盗匪所为,那么就一定会是盗匪所为,甚至在诸方势力的协同合作之下,这个案子的破获速度都要比寻常盗窃杀人快的多,证据也一定会比寻常案件充足的多。
若换成以前的那几个皇帝,哪怕晓得阮大铖之死内有蹊跷,但在如此充分的证据和上下一致的说法面前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只是那帮子大族在传承多年之后终还是太过自大了。
现在的这位爷在江南干下这么多大事,那帮子靠着祖上吃饭的家伙竟然还没看出其行事风格。
按着芦少春所想,就算那位爷在这个案子上寻不到半点破绽,但他也一定会借着各种由头往江南撒气。
届时应天大抵得面对接二连三的民变、兵变,但江南的大族们又怎可能是好受的?
哪怕大族有本事将地方驻军都哄着作乱,但这位连鞑子都能赶回江北的皇帝又怎会因此而轻易妥协?
要知道,此番落了下风,那位爷的势便算是破了。
大势一破便似现在的鞑子一般,哪怕手中还有足以反攻的力量,但却也只能摆出一副守势,再难如将才南下那样势如破竹、无往不利。
由此,芦少春便判断出局面若以就这么发展下去,最终的结果必然会是两败俱伤,而他所看到的机会便成为此次祸事的消弭者,用地方大族的一点折损为陛下寻一个合适的台阶。
所以,他必须赶在局面再次发生变化之前入局,并以此来进入陛下的视线之中。
否则,便是他于此事之中出了天大的力气,那功劳又怎能稳稳当当地落在自己头上?
“府尊,看见前面营地了。”
就当芦少春不断在心里审视自己盘算中的细节时,先前那人的声音又一次传进了他的耳中,待他掀起轿帘往外看去之时,果见里许之地正有一个个差役兵丁出入于营地之中。
“不必通报,直入营地便是。”
“得令。”
按着寻常来说,他虽为安吉知县的顶头上司,但也没有直入其营而不提前通报的道理,只是现在的这个安吉知县乃是鞑子退去之后由吏部再次委任,若其硬顶,他这个失节之人却也不见得真能从其手中夺来探查此案主理之权。
所以,他便打算用这种突然的方式先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以便占据绝对的主动。
实际上他这一下倒也没什么必要。
说白了在寻常人眼里,这个案子是躲都躲不掉的,若真有上官挺身而出,换做当年的芦少春必然会兴高采烈地将所有权责都一股脑丢过去。
只是到了这等节里,他便似将要溺水的人一般,哪怕浮在自己身边的是一段布满荆刺的木头也怕被旁人夺了去。
这等情形之下,他自然也会担心旁人为了一飞冲天的机会而与他争夺有关此案的权责。
果然,府台的到来出乎了安吉所有人的预料,将才见到有官衙之人强闯营地时还有差役兵丁加以阻拦,可当他们听到来人乃是湖州知府后,守着营门的那帮人便再也没有抵抗的心思了。
随后芦少春在一帮心腹的簇拥下入了营地里最大的那个帐篷,待到坐定之后才对营中的差役们呵斥道:“你安吉竟已乱到这等地步,居然使朝廷重臣在此殒命!从实招来!尔等可与那些盗匪存着什么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