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6日
应天
新皇出身于北京,但他真正起家却是靠着这座大城的支持。
所以自其掌权之后,南直隶出身的官员终不必似弘光朝时朝不保夕,这座古都便也逐渐有了些天子脚下的气象。
所谓“气象”颇为抽象,它不但能从城市的繁荣中得到体现,更还能从城中百姓对于朝局变化的敏感度上寻见蛛丝马迹。
便如这几日,清军动了大手笔的消息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漏至民间。
哪怕应天百姓对自家皇帝能再次战胜敌人充满信心,但在街头巷尾的谈话中却总还是少不了相关的议论。
“婶子,周家叔叔是不是在常大帅军中啊?”
“当是吧,你叔前番回来的时候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嘴。”
今早无事,周显才媳妇便在门口和巷子里的几家婆娘一道做着针线。
原本,婆娘们的话题多只是东家长、西家短,可随着一个半大小子的插嘴,这话题却逐渐偏到了此番战事上。
“哎呀,那可不得了,听我舅舅说此番常大帅带着咱应天兵是要把鞑子彻底赶回江北,周家叔叔要是立了功劳说不定还能给婶子挣个诰命呢。”
“看你这娃说的,诰命要是这么好挣那咱应天城里不都是诰命了?”
话音落下,一帮子婆娘顿时笑作一片,而那半大小子的脸却在笑声传出后涨红起来,显然是被这阵笑声给弄得失了颜面。
“你们笑甚?公塾里的先生说了,这一次鞑子下了血本,陛下定要在南面好好打上一仗。”
娃儿口中的公塾乃是新皇继位后所设,而那先生除了未能得到功名的读书人之外却还有因伤从军中退下来的士卒。
所以,当那娃儿口中话语传出,其余几個婆娘虽未当做一回事,但周显才媳妇却略有些紧张地问了起来。
“你们先生还说什么了?”
眼见有人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那半大小子便似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其后他将从公塾里听到的细细说了一番,待到老娘暗里掐了一下才算停了下来。
在他的说法里,这一番朝廷所处的局面颇为不利,所以陛下才领了宿卫亲自出征。
只是他说的高兴却忘了周家叔叔就在军中,待挨了那一下狠的他才注意到周家婶子已是满面愁容。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仗打得越大自然会有更多人得到封赏,可与此同时亦会有更多人命丧沙场。
对于涉世未深的娃儿来说,似封功赏爵大抵会有有巨大的吸引力,可对周家媳妇而言,周显才的安危才是他最为看重的。
“周家妹子,你莫听这小子胡说,既然皇上都已经去了,那鞑子还能翻出什么花来?你家掌柜的定然无事。”
话音入耳,周显才媳妇虽还因那娃儿的话心忧,但在面上终还是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只是当她正要再说些什么时,巷子外却传来一阵嘈杂声,待她们顺着声音看去却见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将将路过巷口。
“好像是魏国公府的马车,”见此情形,一名妇人犹豫着说了一句,但只一半个呼吸之后那点犹豫不但直接烟消云散,她更还将这变化的缘由说了出来:“没错,是魏国公府的,我兄弟的连襟就在那里当差,跟在马车后面的好像就是他。”